月落东升。
嬴政在宫女的精心服侍下穿上了黑色的冕服,头束发,因还未加冠,所以没有王冠,腰佩秦剑,站在铜镜面前,嬴政看着里面不苟言笑的自己,深邃的眼神里流露出舍我其谁的霸气。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跨入秦王殿。
来人是曹正淳,这个老太监来到嬴政身后,躬身道:“大王,百官已经入朝,您交代的奏折,臣已经都办妥当了。”
听到这话,嬴政这才收回目光,转身对曹正淳点了点头,又道,“上朝吧。”
“大王请。”
本来有给嬴政带路的近侍‘公公’,但上次嬴政让曹正淳打鼹鼠,对方被当作鼹鼠给揪了出来,所以现在这个位置目前先由‘曹公公’暂代。
朝阳殿。
秦国上朝之宫殿。
百官已经入朝,站在各自的‘一亩三分地’上,似乎感受到了近日来咸阳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他们的表情里都带着不约而同的紧张,一般在秦王未至,朝会开始之前,大殿上难免传出窃窃细语,但是现在,却出奇的安静,哪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闻其声。
窒息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相邦吕不韦便随后跨入了大殿,也许是吕不韦‘放下了’,他的病情也有了好转,不需要人搀扶不说,看上去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吕不韦的出现打破了大殿上凝固的气氛,百官纷纷关心的吕不韦病情,吕不韦也笑着回应。
吕不韦出现没多久,太后赵姬便到了,与百官一样,赵姬也关心了一下吕不韦的病情,吕不韦说好多了,太后还建议道:“相邦既然有病在身,这次朝会就不要参加了,应安心在家养病才是。”
吕不韦笑着说:“无妨,我吕不韦这点病痛,与国之大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姬微微有些动容,想和其辩解两句又欲言又止,目光看到王位上仍不见大王的身影,便当庭埋怨起来:“大王也真是,上朝这样重要的场合也迟到,不知道百官都已经在等他了吗?真是不像话,众卿家莫着急,我唤人去催催……”
“太后不用麻烦,寡人已经到了。”
随着话音落下,着一身黑色冕服,尽显天子气概的嬴政出现在百官的视线里,他一脸严肃,虽年轻,但已显君王之风,龙行虎步,走上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王座,用王之蔑视的眼神扫了一眼堂下的百官,随后坐上了龙椅。
接着,给了曹正淳一个眼神,曹公公便上前一步对着百官喊道:
“上朝!”
继而在吕不韦的带头下,百官一起向嬴政大喊:
“大王万年,大秦万年,大王万年,大秦万年……”
三声过后,嬴政觉得身体里的血液跟着加速,微微颔首,不急不缓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上。
“众卿免礼。”
百官致谢后起身,嬴政注意到好些官员似要站出来说话,也注意到了吕不韦投来的眼神,伸手以制止那些打算站出来的百官,嬴政说道:
“朝会因寡人的原因,拖延了数日,孤知道许多爱卿有话要说,但不着急这一时。”
说到这里,嬴政左看了一眼吕不韦,复右看了一眼太后赵姬,继续予百官道:“孤与仲父、太后商议,今日朝会上,有几道诏命要向众卿宣布。”
百官心中似早有预料,因此无不竖耳倾听。
这时,嬴政给了曹正淳一个眼神,曹正淳会意,拿出第一封奏折,站在台阶上,面向百官将之展开,大声宣读道:
“大王与丞相诏:原宫卫侍长樊於期,因擅离职守,犯下严重渎职之罪,罚剥夺宫卫侍长一职,收回府邸一座,并贬为庶民。”
“大王与丞相诏:上卿蒙武之子蒙毅,学武有成,性格敦厚,深得大王之心,封赦宫卫侍长……”
前两份奏折似只是开胃菜,并没有在百官当中引起多大的轰动。
于是曹正淳拿起第三份奏折,继续宣读道:
“太后与丞相诏:先王走时,大王年幼,故让丞相吕不韦摄政,太后赵姬监国,而来已有七载。
这七年里,大王嬴政承蒙祖志,不曾松懈半分,终是学业所成,已备君王之姿。
经由丞相与太后商榷,认定大王已经可以加冠亲政。”
此诏命一经发布,虽然众臣心中早有预料,但还是在他们之间引起轰动,哗然。
继而便是对嬴政的一片贺喜之声。
只是这贺喜当中,却出现了一道格外违和的声音。
“老臣不服……”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胡须泛白的老者怀以大无畏的精神,站出了人群当中。
“老臣不服……”
生怕有人没有听见他的呼声,这一看上去就特别倔强的老头再次大声的强调了一遍。
不等嬴政问他,相邦吕不韦便率先开口驳斥道:“廷尉大人这是作甚,难道要你来质疑本相与太后的决策不成,还不赶快退回去。”
虽然吕不韦的态度不怎么好,但嬴政知道,他这是在袒护这个叫做‘田揾’的廷尉。
廷尉啊,手中掌控着大秦的刑罚大权。
嬴政心中思索着,这么重要的职位,怎么能够交到如此一个迂腐不化,连点眼力见都没有的倔强老头手中呢?
看来是该换换了。
换谁呢?
嬴政的目光像是鹰隼一样,在大殿上寻找起来,
弄得好像田揾只是个摆设,廷尉一职空缺了出来一样。
而事实上,在嬴政心中,不就是这样的吗?
吕不韦想要袒护他没错,问题是连吕不韦自己都‘自身难保’……
又何以袒护一个敢在大殿上公然站出来反驳嬴政的人?
而且这个倔强的老头压根也不卖吕不韦的面子。
他毅然决然的独自站在左右两边官员之间的走道上,昂首挺胸,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诉说自己不服的理由。
嬴政让自己的天子亲卫驻扎在咸阳城外成为了田揾不服的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