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得啊！”
北镇抚司衙门，骆思恭接到锦衣卫密探从蓟州卫送来的密报看后，忍不住动容感慨。
当日乾清宫内阁臣们就到底应不应该免除李如桢，重新考虑朱恪管控叶赫部时。
他记得十分清楚。
除了争论兵权之外，戚金与徐信等人折子中提到的整顿卫所也是争论最为激烈的焦点。
要不要整顿卫所这一点，内阁的辅臣们都偏向赞同。
站在大明巅峰的人，谁都清楚，如今大明朝的卫所已经烂到了何种不堪入目的程度。
可就在如何整顿，由谁来整顿，整顿的幅度上面，阁臣乃至圣上都产生了深深的顾虑和争议。
但几乎所有人都不赞同奏报中提及，有关朱恪的整顿思路。
认为朱恪的整顿，太过于激烈，控制不好，容易引发难以收拾的乱局。
而且普遍认为，朱恪不可能成功。
最后还是皇帝拍板，决定任由朱恪去施为。
可大家都从皇帝那句切勿急功近利，操之过急看得出，皇帝分明也十分不看好朱恪对卫所的整顿。
骆思恭猜测，恐怕皇帝当时也做好了失败的心里打算。
准许朱恪去做，是皇帝把蓟州卫当做了一块试验田。
想看一看整顿卫所，会引起那些方面的激变和强烈反应。
骆思恭捏着薄薄一页纸的密报，左右端详着这张纸，自言自语感慨道：“这张纸轻如鸿毛，可这张纸上的内容，于我大明而言，却重如泰山啊！”
“了不得啊了不得，没曾想，这位长皇子的政治手段如此高明娴熟！”
“若是这一纸密报捅到中枢后，会发生什么？”
骆思恭在琢磨，要不要把这封密报捅出去。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北镇抚司大都督。
他是有能力把这种密报人不知鬼不觉的压下去的。
“捅！”
某刻，骆思恭忽然吐出一个捅字，面色变得坚决。
“就算臣骆思恭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让朝中的廷臣提前见识见识长皇子领兵之外极为高明的政治手腕！”
“当你亮明身份后，虽然许多人会因为你的军事指挥才能，你高明的权术手腕感到恐惧，但却也能让一些真正忧国忧民的栋梁人杰主动汇聚在你的身边。”
骆思恭觉得这样做对朱常洛只有好处。
这一点，他是从朱常洛走实践路线做出的判断。
朱常洛离开紫禁城，放弃了权力中枢上层对他的鼎力支持，而甘愿去边地从一个把总做起。
这无疑证明了朱常洛根本不在乎上层权力中枢的力量。
既然如此，纵使这份密报，在将来朱恪的身份曝光后，会有许多人因为恐惧其军事和政治上的手段，而选择站在朱常洛的对立面。
但骆思恭相信，也会让天下真正为民为国的人杰主动聚拢在朱恪身边！
骆思恭之所以暗中为朱常洛推波助澜，就是因朱常洛表现出的能力。
若之前，朱常洛亲手毁掉了大明权力中枢对他的支持，而走更为艰难的底层实践路线，让骆思恭不看好。
那么，经历了夺兵、整顿卫所等一系列事情后。
骆思恭的态度渐渐开始转变。
他对朱常洛，从开始的悲观，渐变看好。
当天。
骆思恭亲自入宫面圣，将密报呈送朱翊钧的案头。
朱翊钧看过后，感慨一句：“朱恪，朱恪，一个军政双优的难得人才，权术手腕之高明，令朕惊讶！”
“若他是朕的血脉便好了，朕可以给他更大的权利，可惜了！”
陈矩静静站在一旁听着，皇帝的遗憾他是能明白的。
朱恪虽然姓朱，但到底不是皇室之人。
这种有能力的人，皇帝会用，但也会极力的防备，以免功高震主。
可若是皇室之人，尤其是皇帝的血脉，那就不同了。
皇帝就不需过分担心，放手使用朱恪，可能会导致大明王朝的统治被其颠覆取代。
朱翊钧轻轻点了点密报，吩咐道：“陈矩，把这份密报送往东阁，让阁臣们也看看这个朱恪的能力。”
“奴才遵旨。”就在陈矩伸手要拿密报的时候，朱翊钧伸手按住，该注意道：“你去把密报的内容口述转达就行了，这份密报就放在朕这里吧。”
陈矩错愕的看着皇帝。
一张纸让皇帝如此吝啬？
不！
皇帝是吝啬重视纸上的内容！
对其中的内容爱不释手，根本不愿意将其送往内阁。
这个年轻人表现出的军政才能虽然让皇帝猜忌，但这个年轻人要平步青云了！
陈矩也是朱翊钧身边的老人了，从朱翊钧这样一个小动作，便窥探到了朱翊钧的内心。
“遵旨。”
“生子当如朱恪！”陈矩走到宫门外，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本已十分震惊，还是被这句话给震到了。
……
“什么？陈大监这是真的？”沈一贯看着站在内阁官衙门口转述了密报内容的陈矩，惊的起身确认到。
赵志皋等人也放下手头上的事情，缓缓起身看向陈矩。
太快了。
他们近几日还议论，什么时候收到蓟州卫卫所整顿失败的消息。
却没曾想到，短短数日，竟然收到了朱恪成功展开，全面推进的消息。
太快了！
陈矩笑着说道：“千真万确，锦衣卫信报，不会有错的，诸位阁老，话已传达，咱家先告退了。”
待送陈矩离开后，于慎行感慨道：“难得啊，难得的军阵双优人杰，不输于我恩师的人杰啊！”
哼！
听闻于慎行提及张居正，沈一贯便轻轻冷哼一声，尖锐道：“越是这种人杰，越是危险，张首辅昔年架空陛下，不似皇帝胜似皇帝，作威作福的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你……”于慎行怒而开口。
虽然他被张居正贬谪离京，但于慎行并不怨恨坐师张居正。
在他看来，坐师张居正之所，错不在改革。
改革是正确的。
“好了，可远兄，张首辅之事已有定论，大家就不必争执了。”叶向高出来笑着打圆场，隐晦提醒道：“朱恪其人是否像张首辅我们不讨论，免得陛下不高兴，但是朱恪锦衣卫的身份却是改变不了的。”
“骆思恭为什么把这样一份密报捅出来，难道不是为了向我们炫耀他锦衣卫人杰辈出吗？”
叶向高一句话，令内阁气氛瞬间沉闷。
……
延禧宫。
郑氏也在第一时间知晓了朱恪整顿卫所成功之事。
郑氏一边擦拭着最喜欢的富贵花牡丹，一边清冷的对站在身边的郑养性说道：“本宫原本以为这个朱恪要在整顿卫所上栽个跟头，没想到，他不但军事指挥能力出众，政治权术的手段也极为高明。”
“倒是本宫小看他了，想办法把这个消息也告诉辽东李氏父子。”
“让李氏父子琢磨去对付朱恪吧，你派人通过徐信，给朱恪捎句话，就说本宫知他与三皇子年纪差不多，想他入宫做三皇子的伴读。”
郑养性不由微微一愣，紧接着就明白了。
伴读是不可能，朱恪已经成为了边地名副其实的实权派，怎么可能放弃权利入宫伴读呢。
姑姑这番话，其实真实目的是在向朱恪表达善意。
朱恪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明白。
而另一边，却又将朱恪的消息卖给辽东李氏父子，同时还能交好辽东李氏。
“姑姑高明！”郑养性笑着竖大拇指讨喜道。
郑氏不由得意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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