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1章：夕露沾我衣，顾长歌给出的承诺

    数千年，还是数万年？

    林秋寒也记不清上一次见到顾长歌的时候是哪一年了，似乎是他一身喜庆红袍，于神国的恢弘宫殿中迎娶人祖殿圣女的那一刻。

    她只记得自己在角落里，有些呆愣、怅然若失、茫然无措地望着那一切，然后一直往后退、往后退，尽量让自己不起眼。

    她一个人攥着衣角，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然后又悄悄地离去。

    无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也无人注意到她的离去，她就像是一缕不起眼的微风，轻轻吹过，然后又轻轻拂走。

    时隔那么多年的再一次的久别重逢，意料之外的惊喜总是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心情的。

    尤其顾长歌还是单独并且特意来看她。

    至少这一刻林秋寒觉得自己很满足，很欣喜，刚才甚至还做出了前所未有的一个大胆举动来，她触碰、感知到了他的温度，嗅到了他身上那宛如春日般温暖的气息。

    哪怕今日以后，诸世崩塌，末日到来，她也不感到遗憾了。

    打扫的纤尘不染的院落里，月光虽然清冷，但在如今的林秋寒看来，却也有几分别样的温柔。

    她坐得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双手却又撑下巴，眸光里像是倒映着月光，离顾长歌很近，能听着他那温润如玉，质地犹如清泉落石般带着磁性的嗓音，似乎就贴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茶水汩汩地冒着热气，茶香扑鼻，在不大的院落里弥散而开，清香馥郁，仿佛春寒间绽放的野花。

    林秋寒不太会煮茶，但曾经她从苏清歌那里得知过顾长歌的喜好，所以暗中记住，并专门练习过。

    她还特意备着很多珍贵的古茶，或许在如今的顾长歌眼中那已经稀松平常、不值在意，但却是她特意挑选后为他留着的。

    好在顾长歌也并未嫌弃，品尝之后还夸赞她手艺不错。

    得到顾长歌的夸赞，林秋寒越发开心，脸上也满是笑意，她捧着脸蛋近距离看着顾长歌。

    听他讲述这段时间的一些趣闻经历，听他谈及苍茫外的诸多人、事、物，哪怕她完全听不懂，但也毫不觉得枯燥，能听到他的声音，对她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她也对顾长歌说及这些年在紫极丹宗的诸多经历见闻，对于各种炼丹技巧的心得，以及一些她觉得好玩、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前些年有个似乎自某段时间长河中苏醒的老怪物，他四处造访道昌真界的炼丹大宗，想要炼制三炉失传的古丹，但他只知道古丹的名字，却并不知道古丹的丹方。

    那些被他所造访的各方丹道大宗苦不堪言，深受其扰，一些不小心触怒到他的丹道宗门，甚至一夜之间就被灭门。

    其凶名在道昌真界的各丹道大宗间流传，包括紫极丹宗也得知了消息，颇为担心，生怕那家伙上门来找麻烦。

    不少丹道大宗见状更是暗中撺掇，想将那老怪物引来紫极丹宗，祸水东引。

    后面果不其然，在得知如今的紫极丹宗乃是道昌真界如今的第一丹道大宗后，那老怪物快速赶来，堪比仙帝的修为，直接震慑住了整个紫极丹宗。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紫极丹宗的最强者，也不过堪堪真仙境界，离仙王境界还差半只脚，若论真实的底蕴，自然是比不过那些最开始扎根在仙域中的诸多丹道大宗。

    当然，也有不少和紫极丹宗交好的仙王强者，但面对一尊堪比仙帝的老怪物，谁都不敢贸然插手，更别说相助了。

    眼看紫极丹宗就要大祸临头，在宗门深处闭关参悟丹道的她被一众长老、老祖给请了出来，想让她去伐天盟请人，毕竟紫极丹宗的人都知道她和顾长歌有关系。

    她没有办法，正打算动身前往伐天盟，看能否请到强者相助。

    可谁知道那个老怪物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风声，以为她是顾长歌的女人，直接被吓得亡魂皆冒，二话不说在紫极丹宗外跪了下来，直言无心冒犯。

    此事在当时的道昌真界，还引得了不少波澜。

    一尊堪比仙帝的老怪物，哪怕是在伐天盟中也会得到重视，可谁想到竟然就这么毫无尊严地跪在了紫极丹宗外。

    由此也可见，顾长歌纵然是消失在了道昌真界，但他所留下的凶威依旧令所有人惊慑、胆颤，包括自时间长河中归来的老怪物也不例外。

    这件事情也让无数的势力和修行者感到唏嘘，同时也算是彻底奠定了紫极丹宗的地位。

    林秋寒除了提及这些趣事外，还讲述了她和师尊紫妍之间的事情。

    当初顾长歌将她带来紫极丹宗的时候，引来了诸多长老争抢，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收她为徒。

    不过，最后还是身为紫极丹宗宗主的紫妍现身，亲自收下了林秋寒，并给了顾长歌一枚可以调动紫极丹宗所有丹师的令牌。

    后面她就跟随在紫妍的身边，一直潜心修行丹道，进步飞快，从一个并无多少基础的下界女子，一步步成为宗主的首席弟子，也成为了紫极丹宗中声名赫赫的炼丹天才，在周遭的丹道宗门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若没有她师尊紫妍的倾囊相授，她也不会有今天的进步和地位。

    紫妍在明知顾长歌送她来到紫极丹宗的目的下，还愿意这么无私地培养、教授她一切丹道药理、古法技巧，将诸多资源倾注于她身上。

    对林秋寒而言，紫妍亦师亦姐，而她的恩情此生也都难以报答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见天边一抹鱼白浮现，旭日初升，林秋寒才骤然回过神来。

    她和顾长歌竟然已经从深夜聊到了天明，而她依旧兴致盎然，没有丝毫的倦意，也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除了在提及到她师尊的坐化离去时，她有些感伤思念外，整场夜谈下来，她都满是开心和愉悦，已经很久没有像是这样和顾长歌说话了，诉说哀思愁怨、分享喜怒悲欢。

    “带我去看看你师尊的墓吧。”

    顾长歌起身望着泛起鱼肚白的天边，略微思忖了下，然后开口微笑道。

    林秋寒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起身回到屋内，拿起一个竹篮子出来。

    “公子，你稍等我一会，我去准备一点师尊她以前爱吃的那些小菜和酒水。”

    她提起竹篮子，不顾清晨的时候菜园两边的田埂上还满是露水，便提溜着裙角，在菜园里蹲下腰采摘起菜叶来。

    这都是她以往时候没事的时候种下的，隔壁便是草药园，经由她照顾看管，长势都很惊人，带着氤氲的霞光雾气。

    清风吹拂而来，伴随着阵阵清甜的草药气息和泥土芬芳。

    顾长歌在菜园外看着这一幕，目光平静，脑海里却和另外的熟悉一幕重合起来。

    当初在青山村的时候，苏清歌也经常这样，一大早提着菜篮子，一头扎进菜园里，采摘各种新鲜的菜叶瓜藤，很自然开心，脸上也洋溢着笑意。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顾长歌忍不住轻吟起了这句诗。

    这种人与自然相合、天地万物唯一的景象，或许才是世间万物发展和演化的最后规律。

    天有天道，人有人法，天与人合，便为自然。

    很快，林秋寒便提着竹篮子，去往厨房，往腰间围上了围裙，裙袖也挽了起来，开始忙碌起来，顾长歌也没有催促她。

    他将林秋寒带到紫极丹宗后，便一直都是紫妍在照顾她，于林秋寒而言，紫妍不仅仅是她的师尊那么简单。

    所以她的这些心意，顾长歌也能理解。

    数个时辰之后，在这座山脉一处风景迤逦、山清水秀，被云霞所笼罩覆盖的区域，顾长歌见到了林秋寒师尊紫妍的墓。

    看起来很是简单朴素，半人多高的青玉墓碑上，写着娟秀的几行字，“恩师紫妍之墓”，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周围也并无多深的杂草，林秋寒会经常前来打量清扫之外，她还刻意留下了一些禁制阵纹，保证这里的干净清洁。

    她师尊紫妍生前，一直都是个爱干净和清净的人，所以逝去后林秋寒也不想让人打搅到她。

    “师尊，我和公子今天来看你了……”林秋寒望着眼前的墓碑，眼里涌现感伤和思念，随后将做好的小菜和酒水一一摆放好。

    顾长歌看着眼前的一幕，并不多语。

    他和紫妍并不熟悉，除了当初来到紫极丹宗时见过一面外，几乎就没有任何的接触了，他也早已不记得这人的面目音容。

    当然，若是他想的话，自然也可以瞬间追溯当时的画面，甚至让时空回到那一刻去。

    不过这种生老病死，乃是世间万物的定律循环，虽然紫妍是林秋寒的师尊，她的坐化令林秋寒很伤感，但顾长歌也不想去干扰这些。

    一个小人物的复生虽然于整个时代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但落到生老病死这种既定规律的天道循环上，却可能因此招致更多难以预料的错洞和纰漏。

    顾长歌不想让如今走上正轨的道昌真界，往他不想发展演化的方向走去。

    “多谢你这些年来替我照顾秋寒。”

    “紫极丹宗会因你这份恩情，世世代代传承下去，薪火不灭。”

    不过，看着满目黯然感伤的林秋寒，他还是从一旁端起酒水，平平地洒了过去。

    这句话也算是他给紫妍，给整个紫极丹宗的承诺。

    “公子……”

    林秋寒略微有些愕然地回头看向他。

    顾长歌却是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告诉她，“二十年后，你会再看到你的师尊的。”

    至于会怎么看到，他并没有详细地告诉林秋寒。

    他刚才看了眼紫妍的命运，她虽然于数千年前坐化了，但转世轮回的她，会注定在二十年后和林秋寒相遇。

    “公子，这……这是真……真的吗？”

    林秋寒被这句话给惊住了，反应过来脸上更是浓浓的不可思议和惊喜，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她不知道顾长歌是如何看出来的，但如今顾长歌的神通手段绝对早已到了匪夷所思、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的话她更是不可能去怀疑的。

    “是真的。”顾长歌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

    林秋寒整个人扑在了顾长歌的怀里，脸上满是欣喜和高兴，更是差点喜极而泣。

    二十年、二十年……

    于她现在的修为来讲，这二十年就是弹指一挥间，一个闭关的功夫。

    她再次见到师尊的那一天，不会很久。

    数天之后，顾长歌在林秋寒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离开了紫极丹宗。

    他留下了不少丹方古籍，这些都是不属于道昌真界的记载，林秋寒想要钻研透彻，恐怕也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对她来说，也足以让她的实力和丹道修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长歌并不指望林秋寒能在如今的道昌真界开辟独属于她的丹道一路，她天赋虽然不错，但想要开创出一条路来，这还是远远不够的。

    而林秋寒想要帮到他，或许也只有等她有机会接触道境那个层次再说了。

    顾长歌如今其实也不指望着她能怎么回报自己，他做这一切，是否是有补偿当初对她的利用的缘故在其中，这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神国之中，夭夭依旧还在淬炼筑基，不过这短短数天，就已经让她的实力发生了近乎翻天覆地、脱胎换骨的变化。

    从没有任何修为在身的小丫头，拥有了圣境修为的根基，让一旁盯着的王子衿都深感惊讶，直呼开挂。

    要知道她当初出生的时候，吸干了周围数片星域，也不过堪堪圣境的根基修为。

    而夭夭还只是在淬炼的初始阶段，就有如此惊人的效果，只能说顾长歌这个师尊给她的造化和好处实在是太大了。

    当然，在淬炼根基的过程之中，夭夭的身体也在成长，从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变成了十三四岁大的少女。

    她本身骨龄难以推算，但重塑根基的话，其实也相当于将之前的骨龄推翻，重新孕育，也就是说如果有外人推算她如今的年纪的话，会发现她现在其实就和几个月大的婴孩差不多大。

    这是一种逆反先天的手段，除了顾长歌之外，也没有人敢这么做了。

    而长大一些的夭夭，从外貌来看，倒是和顾仙儿以及桃夭都有点相似。

    不过她右边眼角处却多了一颗宛如桃花瓣的印记，并不算大，宛如泪痣一般，令她小小年纪看起来就有种破碎绮丽的异样之感。

    顾长歌回到神国，看了眼夭夭的状态后，便又离去了。

    他去曾经的那些追随者身后的族群势力看了眼，那些追随过的年轻一辈，有些陨落坐化了，有些在争道过程中战死了，也有人成为了一代豪雄，睥睨八方，威风凛凛。

    当初很受他器重的夜叉一族的少主夜寒，早已成为了夜叉一族的族长，而夜叉一族也跻身进了道昌真界前一千的大族。

    当初上界经由顾长歌坑杀过一次后，大片的宇宙世界崩毁，诸多古老族群和势力也是要么覆灭，要么衰落，真正延续下来的很少。

    而夜叉一族因为一直追随着他的缘故，一直在扩张变强，如今能有这样的底蕴实力，也不算意外。

    毕竟曾经上界的各族，除却那些和仙域有所渊源的势力外，几乎都沦落到了万名开外，在现如今的道昌真界中毫不起眼。

    顾长歌在夜叉一族的族地外看了眼后就离去了，并没有现身，而正端坐在族地深处的宫殿中，和几名子嗣交谈的夜寒，则似是心有所感，朝着外面有些疑惑地看了眼。

    “奇怪……”

    他摇了摇头，感受似乎有道目光在看着他，仿佛又是错觉一样。

    夜寒并没多在意，随后又继续和一众子嗣交谈吹嘘，曾经跟随顾长歌征战杀伐各方的过往。

    他虽然曾经作为顾长歌的追随者，但自从结束八荒十域的征战后，他就没怎么再见过顾长歌，更没有什么资格去为其做些什么事情。

    岁月变迁，曾经他所追随的大人，早已成为了诸世众生无法仰望的存在，而他受其福泽，能有今日的造化和地位，也已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