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苏泽挑了挑眉，眼神里满是惊讶。

    要知道这可是永乐元年，这时候满金陵城都有不少朱棣的杀戮声。

    光是前阵子就有好几位儒林当中叫骂朱棣的人被推到城门外斩首示众了！

    老朱也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冒失，他微微一笑，道：“苏掌柜，你别紧张，你看这里也没啥外人，你我就纯属聊聊天而已。”

    苏泽想到老朱这人性子豪爽的确是没那种花花肠子的，再想想每次老朱打赏时的阔绰，便咬咬牙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今天就聊聊咱们大明朝的这位永乐皇帝吧。”

    “苏掌柜，你是不是也觉得咱们这位皇帝是个窃取侄儿江山的大恶人？”

    老朱目光微闪淡淡地说道。

    苏泽摇摇头，道：“怎么会呢？”

    “嗯？”

    老朱眼神一挑，有些惊讶地道：“苏掌柜，就我所知，虽说现在反对当今陛下称帝的声音少了许多，但其实很多人内心都不认可。远的不说，就连那些朝廷大臣当面陛下陛下的，可背地里又有几人是心愿诚服的？又有不知多少人恐怕都在那咒骂着他！”说到最后眼神里闪过一丝寒意和愤怒。

    “我说老朱他们骂的是永乐帝，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苏泽有些奇怪地问道。

    老朱这次醒悟过来，忙解释道：“额——我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两面三刀的人，所以有些看不惯罢了。”

    苏泽点点头表示理解，道：“这帮人的确是有些目光短浅！”

    “哦？”

    老朱顿时来了兴致。

    苏泽道：“咱们这位陛下雄才大略，岂是这帮只知嘴上功夫的人可以理解的？”

    “这话怎么说？”

    老朱听到这身躯一颤。

    苏泽喝了口茶，缓缓地道：“老朱，我问你古今造反哪有像咱们陛下那样艰难的？”

    “这话怕是不对吧！”

    老朱略微沉吟，不解地道：“想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在玄武门发动政变也是极其凶险的。”

    “呵！”

    苏泽语气中略有些不屑地道：“区区玄武门之变怎么能跟靖难之役相提并论？”

    李世民可是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

    听这苏掌柜的口气根本就没将李世民放在眼里似的，老朱顿时兴趣大增，急道：“这话怎么说？”

    苏泽道：“玄武门之变虽然也是在李世民不得不下手的情况下发动的，可要说跟靖难之役相提并论那实在是高看了李世民！老朱，你想啊！李世民发动政变之所以能胜，靠的不是秦王府的那班勇将，也不是政变前处心积虑地谋划，最重要的是因为大唐太子李建成不相信自己的兄弟会凶残至此，大唐皇帝李渊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造自己的反！若是两人有所提防，凭他秦王府八百人真的能控制整个皇宫，真的能诛灭李建成、逼李渊退位？”

    “说白了这不过是场依靠阴谋诡计而成的政变罢了！”

    “可是咱们当今陛下的靖难之役虽说也是一种政变，但赢得却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当时前朝那位可是占据着大义名分，又手握全国数十万雄兵，随手之间都能击溃陛下！然而在那样极端不利的情况下，那时还是燕王的陛下毅然决然地发动了靖难之役！以区区一地对抗整个中央朝廷，以同样是八百府兵起家最终击溃数十万大军，杀入南京城称帝！这样的政变古今未有，这样的战绩堪称奇迹！你说，那玄武门之变能跟靖难之役相提并论吗？”

    轰！

    此话一出。

    老朱顿时只觉得热血沸腾！

    不错。

    他就是朱棣！

    大明朝当今的永乐皇帝！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为登基的合理性而头疼着，也为数年来心中的委屈和愤懑而抗争着。

    是啊。

    天下只知道他是背君弃义的无耻之徒！

    百姓只知道他是谋夺侄儿政权的卑鄙叔叔！

    可谁曾想过他当时的处境？

    若是建文愿意给他一条活路他又何曾愿意走上这条反叛的道路？

    可他有选择吗？

    没有！

    他朱棣想要活下去只有这一条路！

    那就是反叛！

    是的。

    他赢了。

    从燕京一地区区三万多的兵马对抗整整数十万的朝廷大军。

    他背水一战、长驱直入，这才杀入南京城！

    这其中艰辛、困苦谁曾知道？

    然而世人却都对此视若无睹，只知道骂他是个背君弃义的狂徒！

    他心中的委屈又能跟谁分诉？

    想到这朱棣顿时虎躯微颤，颇为有些激动地道：“苏掌柜，说的不错！世人都只知道朱棣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徒，却从来都没有设身处境地站在他的角度想过！”

    “唉——只是可惜。”

    忽然苏泽微微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