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无畏待其管账先生走后,抱着黑猫径直来的云园门前,用钥匙开了大锁,与王大力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好大一座宅园,屋宇井然有序,非是天上神仙府第,也是人间富贵之家。
此时云园死气沉沉,四周皆悄然无声,唯见头顶上明月高悬,脚下银光泻地,园中的庭廊水榭,楼台花木,在月光下,看起来显得十分的凄冷。王无畏到得此处,心中也暗自打鼓,踌躇不决,想墓穴中老者,只说带黑猫进这云宅,自见分晓,其余并未作交代,看来此行是吉或是凶,还要全看自己的造化了。
王无畏见这云园楼阁院落众多,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决定先打开正堂屋门落脚,但见楼中蛛网闭户,灰尘满布,久已无人居住。房里的家具摆设,早已被搬了一空,显得空荡荡的,给人以破败的苍凉之感。
王无畏与王大力二人找个角落,胡乱收拾扫抹了一番,坐下休息,因为白天奔波多时,已感到精疲力竭,谁也不想说话,闭着眼养神,待休息养神片刻,再到园中各处巡视。
也就在二人闭目养神之时,竟听到后宅里传来一阵孩童啼哭之声,声音时远时近,凄惨飘荡,若有若无,甚是诡异。那黑猫原本是蜷伏在王无畏的身旁,此刻听到响声,极是警觉,猫耳朵前竖,噌地蹿了起来,猫眼圆睁,发出绿光,如临大敌,显得十分的警惕。
王无畏听得真切,又是出乎意料,不免又惊又奇,急忙睁开眼睛,警戒地看下四周,不由得扪心自问,真是奇了怪了,在这荒园废宅里,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呢?
王大力被那揪人心肺的哭声所吓得激凌凌打个寒噤,惊道:“莫非是这凶宅里有小鬼作祟不成?”
王无畏抱起黑猫来,对王大力说:“怕什么?这黑猫专能辟邪驱鬼,即使此处有鬼,也要惧怕它几分。听这哭声有异,也说不定是园中有埋藏的财宝成精了。”
王大力说:“既然这样,怕其何来?世上之所以会有鬼魅妖邪之物,多是因为人心不平,心中有鬼,便会疑神疑鬼,所谓一正压百邪,你我问心无愧,就算真是闹鬼,又有什么可怕的?”说罢,便抄起棍棒在手,壮起胆量,当先循着哭声找向后院。
后院是片荒废的园林,有许许多多的树干多以枯死,杂草丛生,没膝深的荒草遍地皆是,一阵风过,发出飒飒之声,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王无畏伫立细听,在一派的死寂得令人窒息中,似乎觉得那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小孩的啼哭声,是从那没膝的荒草下传出来的。
他曾听说,大户人家的深宅大院,地下常会藏有隐秘的银窖,埋下许多的金银财宝,以防后世人坐吃山空,故有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若是后世人家道败落,变卖家宅,那久埋在地下的金银财宝就会无人问津,年头久了,就会物老生变,幻化成人形作祟,民间称为“银魄”。王无畏想于此,向王大力说出此事。
王大力听其说,认准此地下藏有财宝,那哭声定是积银之兆,便放开脚步走向前去,拔草折枝,伸棍棒往前探索,谁知拨开面前的一片枯枝荒草,却意外发现,那处下面竟有一座两层的小楼房,现已破败不堪,连门窗都没有,听得小儿啼哭之声正是从此楼中传出的。
两人在楼前站定,耳听哭声甚近,令人心神不定,皆是又惊又喜,正拿不定主意是否要闯进去看个究竟,就见那楼中有团白花花的影子在缓缓地蠕动,恰好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道是色胆包天,财迷乱心,王大力只想着财,哪里晓得此间厉害,移动位置,借助月光注目凝视,不看则已,这一看得真切,顿时惊得瞠目结舌,不知该怎么办了。
原来在那阴森森的楼阁中,哪里有什么银魄财宝,只见趴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孩童,约有两三岁的年龄,在其脖颈上吊了个长命银锁。那孩童正自号啕大哭,嗓子都哭哑了。它见人影晃动,立刻停住哭声,转悲为喜,竟然“咯咯咯……”地怪笑起来,便朝着楼口爬将过来,须臾之间,已到了王无畏与王大力的面前。
且说正值深更半夜,本来两人听那管账先生说,此凶宅闹鬼,虽说不相信,但还是心有余悸,今见从那颓废的小楼中爬出一个头扎着红绳,颈项挂着个银锁的孩童突然来到面前,岂能不吃惊?不由得目瞪口呆,好像一下子坠入了幽谷寒冰,激凌凌打了个冷战,吓得魂魄从躯体中蹿跳出来,难以付体。
此时王无畏怀中的那黑猫似乎也有感应,突然发出“喵——喵”的凄厉地叫声,一对猫眼精光暴射,凶光如炬。王无畏与王大力正不知该如何,听到猫的叫声,当即回过神来,才知此废弃的云宅果然是个极凶险的所在,若是被屈死的小鬼缠上,恐怕难以走出此鬼宅。
虽然五里不同俗,十里改规矩,但黑猫辟邪驱鬼的风俗却是自古有之,众人皆知。王无畏念及于此,才听从墓穴中老者所嘱,才把黑猫带到这里,此时正想把黑猫放出去抵挡,却见眼前一花,那全身光溜溜的孩童,竟像个泥鳅般从面前一闪滑过,转瞬间踪迹皆无,竟不知躲去了什么地方。
王无畏体验到黑猫果然有辟邪驱鬼的奇妙之用,那妖邪孩童听到了那黑猫凄厉的叫声,才逃之夭夭。俗说不到黄河心不死,为能查个明白,那孩童究竟是什么妖邪作祟,两人岂肯善罢甘休?仗着有黑猫做伴,于是壮着胆子欲去楼中一探究竟。
谁知两人刚一迈步,只见此园中凄风凛冽,天上已是黑云遮月,四下里阴风呼啸,此荒废森森,寂静的园林中,突然树枝搖晃作响,深夜听来,好似有无數个孩童躲在各处角落里不住的啼哭,偌大的一座云氏废园,竟没半个安稳去处,听到各处都是如怨如诉的哭声。
王大力说:“看来此处阴魂厉鬼果真是有的,恐怕那小孩子死得煞是屈,也没个亲人得知,使它至今得不到超度转生,既然我们撞见了,就应该还它一个清平公道,助它一臂之力,岂能袖手旁观?”
王无畏沉思片刻,细细回想,除了在此小楼中见到一个孩童,园中好似还有许许多多的小鬼夜哭,此动静极不寻常,若说此凶宅中闹鬼,那也在情理之中,可此园中死了这么多孩童,那就显得大有些古怪了。
按门道讲,童子闹宅,乃是家破人亡的兆头,如今云家势去,应了此兆。金银埋在地下年头久远,就会幻化成精怪作祟,也只有遇到真正有命与此财宝有缘之人,才会显有灵异。据说财宝若能化为人行,便会行动,夜里若是哪里有一火苗出现,那既是财宝已行到这里,片刻便失,若是有缘人看见,即可不声不响的走到那火苗前,用什么东西急速插进那火苗,就算是钉住了那财宝,不让财宝再溜走,待天明既可用铁锨往下挖出,若是有福之人,财宝自然归你,若是无褔消受,财宝就会化为水。
据说,此城里也曾有一座闹鬼的荒宅,有个外来的落第书生,因家贫寒落魄,又无从投奔,只靠替人写信为生。一天天降暴雨,穷书生无意中躲进了鬼宅。他初来此地,自然不知此荒宅凶险闹鬼,也就不会害怕,就夜宿于此。谁知到了晚上,屋里就闹起了鬼,床头的蜡烛却亮了起来,从门缝里钻进一群满身素服的小人儿,男女皆有,前呼后拥的抬了一口小棺材,边哭边行,正从书生床头经过。
那书生见状,侧卧在床上不敢动,心里忐忑不安。一众出殡发丧的小人儿走到床头忽然停了下来,听得一个小人问:“今天这屋里怎么有生人气?”书生更是害怕,不敢答言。此时从小儿群中走出一个披麻戴孝的小妇人,虽只盈盈寸许,但却身材婀娜多姿,浓妆淡抹,打扮得花枝招展,指着书生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书生向来文弱,逆来顺受,今被其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敢还口,只顾求饶。众小人儿一拥而上,声称这仙宅岂能是凡夫俗子能随随便便进出的所在,非要把书生给生吞活剥了不可。
在书生的苦苦哀求之下,那小妇人说:“想活着回去也不难,我家夫君驾鹤西游,现在发送的灵柩在此,你既然挡驾惊扰了我夫君,就得在他灵柩前磕上几个响头赔罪。”
书生见有活路,哪敢不遵,当即起身,对着小棺材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口称:“大仙爷爷……”
一戴孝的小人儿似乎有意刁难,嘲弄说:“咱家本来就是神仙,何劳你吹捧拍马屁,你不如给咱家主母学几声狗叫,尊我家主子一声至圣至贤老夫子……”
真是运倒奴欺主,时衰鬼弄人,一向是窝窝囊囊逆来顺受的穷书生,却一反常态,大发雷霆之怒,接口说:“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有辱斯文,伤人尊严……”说着恼,带着怒,抓起脚上穿的破鞋,抬手抡起来,往那小人堆里便砸,把个棺材灵幡打个稀里哗啦,把那个为首的主母贵妇人,当场被烂鞋底拍作一团肉饼。
那些抬棺哭丧的小人儿大惊失色,纷纷奔向门缝往外逃窜。书生从没有这么恼怒过,莫道老实人好欺负,若把老实人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老虎不发威,可别当病猫。只见这书生真似困在沙滩上的蛟龙遇云雨,狰狞虎豹露爪牙,发疯一般追在小人儿后面只顾打,直赶到厨房灶间,就见那些小人儿都钻进水缸底下不见了踪影。
书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势砸破了那没有盛水的缸,竟然意外发现,水缸下边藏有一个地窖,里面装满了金元宝,才暁得是金银幻化成精作怪。他记得孔老夫子曾曰:“物老为怪”。他为此感慨万端,扪心自问,看来古人诚不欺我,该我命中容得下此横财。也算物遇其主,穷书生借此得以暴富。
王无畏将此流传的事向王大力说将出来,建议说:“看此园中出现的异状,多同属于此类,可能是奇珍异宝化为孩童模样在此夜间出没,若不赶去将它挖出来,怕是早晚要成魔,可就无迹可寻了。”
王大力恨不得能立刻探明真相,同意王无畏的意见,带着黑猫赴之行动。这才是,二人进楼去探险,阴错阳差进鬼城,若知其人性命如何,切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