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吴逍遥伤愈回来后,自然会受到白玉蝶的责备,三天没见,让她为之寢食不安,牵肠挂肚,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当下他向她说出了那夜的经过,一面说那两个蒙面夜行人的本领的确是武林罕见,一面夸说,若不是自己的掌法厉害,莫说只中暗器,早就死在他们的一剑两笔之下了。
白玉蝶听后感到震惊,踌躇不安,郁闷道:“没听说江湖上有这样的两个采花之人,实在摸不到这两个人的什么底细。”
吴逍遥回来后,纪家便不时都有人来,不是送礼,便是请酒。其间白玉蝶也曾向吴逍遥劝言,提醒他注意,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得谨慎从事,勿要上当。因为纪家是保定的豪绅,又曾是官吏之家,向与官场有来往,这种人好的有限,素来与江湖人有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对这样人不得不防,怕伤不起。
吴逍遥却一口咬定纪家是“积德行善之家”,反说白玉蝶戴着有色眼睛看人,太过于偏执,因为他亲眼看到一件令他为之难忘的事。恰巧那几天正是纪家借纪纲“五十四大寿”的名目,在花园里招待老人,上五十岁者,可分二钱银子,上六十岁者,可分五钱银子,上七十岁者,可分一两银子,如此仗义疏财,与老人同喜同乐,能是别有用心之人吗?为此,吴逍遥越发认定纪纲是“慈善长者”,对白玉蝶说:“他若是刻薄奸诈之人,哪有这样敬老尊贤,慈善慷慨!”白玉蝶也不和他争辩,沉默无语。
事情倒也平静了好多天,一天纪纲派人来梅花山庄给弥吴逍遥送信,言请他去纪家庄,有要事相商,望勿推辞。吴逍遥乃是江湖上性情中人,岂有不去之理?便告诉白玉蝶,随来人离开了梅花山庄。
吴逍遥去后,家中由白玉蝶照料门户。此梅花山庄虽是总盟主皇甫擎天的家业,如今夫妇俱已不在,其少庄主皇甫玉龙心怀不测,存有野心,残杀了其胞妹皇甫玉凤后而逃之夭夭,如今家无主人,做为皇甫玉凤的朋友,又有她临死时所托,吴逍遥为给白玉蝶养伤才住了下来,按她所嘱,把她贴心的两个使女留在了身边。
两使女一个叫黄燕,一个叫丘英,由于常伴随在姑娘皇甫玉凤的身边,也学得一些姑娘的亲传,虽名为使女,却与皇甫玉凤情同姐妹,所以皇甫玉凤在临死时才把其两人托给白玉蝶照管。
吴逍遥在家时,黄燕、丘英还不敢太孩子气,这回去了管头,二人就如脱缰的野马,四处乱跑,或到梅林中玩耍,或到河水中划艇游戏。白玉蝶伤已痊愈,总不能时时守在她们身边,况且她俩又是皇甫玉凤的使女,不好对她二人有所训斥,拿江湖上的风浪凶险唬她们,她们却不害怕,反觉得如果真的碰到江湖好汉,就和他斗一斗,岂不是新鲜刺激?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不知道江湖险恶,白玉蝶也不好意思约管她们俩。
这天,黄燕与丘英改换男装,又驾一叶扁舟,顺水流撑到湖中游玩,小舟披分蒲草与芦苇,不多一时,已游到水泊中央,只见水泊內的几个小岛,隐隐出没于烟水苍茫之中,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渔歌,大约是捕鱼的少女,在那里互相应和。歌声起处,惊起几只沙鸥,上下翻飞,鸣叫着追逐嘻戏。
黄燕心情异常欢畅,一面笑着一面摇桨,小舟像离弦的箭般向前疾驰,耍时间游出几十丈远。二女正往前行舟,忽地听到前面人声喧哗,发现有一只小船如箭般地冲来。二人定睛一看,原来前面本有几只渔船在撒网捕鱼,却被那只小船冲入当中,浪花四溅,就是有入了网的鱼,也早已逃离。
那几只渔船上的渔人齐声怒骂:“娘的,你是哪里来的浑小子,这样地乱闯,破坏我们打鱼?”
来船有人回道:“爷从来处来,去往去处去,管你等屁事?识时务者快快让开,否则让你们一个个喂王八。”
黄燕看来人如此橫冲直撞,蛮不讲理,气冲脑门,对丘英说:“如此混蛋东西,竟敢在此撒野,我们得管教他们一下,绝不能任由他们在此欺负渔民。丘英你上前去与他们斗,我在旁边好用金钱镖打他。”
丘英正准备架小舟迎上,只见那只船竟如流星般的擦着自己的船身而过,激起的浪花溅了丘英和黄燕一身。黄燕勃然大怒,心想何处狂徒,竟敢来挑衅,猛然出手一拋挠勾,把那只小船搭住,使那只船身停了下来。丘英也已掉转船头,和来船对个正着。
来船上有四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在船头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在船尾把舵,另外两个人躲在船舱中,面容看得不大清楚,其二人悠闲的躺在那里,对外面的情况不闻不问,就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
船头那汉子凶神恶煞地喝道:“你们这两个无知孩儿想找死么?要玩回去跟你师娘玩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丘英回骂道:“你们这些蛮不讲理的东西,来此竟敢横行霸道,侵扰渔民,小爷就要替你娘管教管教你们,好让你们长长记性,记得马王爷长几只眼,不然小爷的拳头可饶不了你。”
那船头汉子并没有给吓退,傲慢地说:“无知小儿好大的口气,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这拳头……”说着一纵身跳了过来。登时丘英的那只小船被他踏得摇摇晃晃。
黄燕看来者不善,在浪花的飞溅中,急忙双脚一分,用了个“金蓮踏桩”的家数,与“力坠千斤”有着异曲同工之奇妙,才稳定了这只揺摇欲翻的小船。这是皇甫玉凤根据女孩子气力不如男子的特点,别出一格训练她的,没想到今天正用得上。
那汉子更不答话,便像饿虎扑食扑上丘英,来势凶猛,双手就像抓小鸡似的抓住了丘英,欲把她抛进水里。因为他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认为一个矫小柔弱的一个孩子,禁不住他一巴掌,哪料到这可上了丘英的当了,丘英虽然年纪不大,自小跟着皇甫玉凤锻炼,今又受到白玉蝶的指点,哪里是普通孩子可比。
倘若这汉子不轻敌,倒还可以斗上一些时候,这一轻敌,可就给丘英提供了机会,只见她身子一摆,突然来个伏身,躲过了那汉子擒拿的手,倏然欺身而进,用了个“雀地龙”的招数,一托这汉子的右肋,来招“顺手牵羊”倏地一带。这汉子来势太猛,小舟又没多大的地方,要变招闪避已来不及,竟给丘英一带之力,平地一个倒栽葱,“扑腾”一声被扔下水中。
丘英出手告捷,不禁喜气洋洋,嘲讽地骂道:“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小觑我?让你下去喝水去吧……”话犹未尽,船身又晃了两晃,只见对面船舱里一个汉子倏然蹿了上来。
这个汉子可没有以前上来的那个家伙莽撞,跳上了丘英的船头,先凝神注目,看了看丘英,轻蔑地嘲弄道:“小朋友,有你两手!是跟你师娘学的吧?我倒要见识见识。”边说边将双臂一摆,开了一个门户。
丘英也意识到“跟师娘学”这句话含有着轻视侮辱的成份,没放在心上,因为敌手就站在眼前,也容不得她想。她虽然不识对方摆的这个架势,但想自己方才一出手,三招两式就击倒了对方一个大汉,也就不把对面这个人放在眼里,突然出手来一招“进步七星掌”,就冲向那人打去。
怎料这个对手可比先前那个汉子沉稳与狡猾,待丘英的右掌打到,才沉掌横截她的双肘。丘英大吃一惊,急将“七星掌”式化为“手挥琵琶”,消除了对手的横劲。于是两人就在这小小的船面上动起手来,刹那之间就拆了七八招,那人武功深厚,伎艺純熟,愈战愈勇。丘英到底是初出茅庐,看来已有点招架不住,步法已乱,眼看既要落败。
正在丘英眼看已有点招架不住之际,黄燕已等得心痒难熬,跃跃欲试,马上就把早在右手扣好的三只钱镖打出,一取其咽喉,两枚分打其两手,这三枚钱镖一发,倒使对方大吃一惊,感到意外。他料想不到这个年青人也会这种上乘的暗器功夫,竟然能一手三镖,分路打到,忙使一个“迎风摆柳”之势,向右侧让过,虽然躲过了攻自咽喉和右手的两枚钱镖,但左手还是中了一枚钱镖,顿时酸麻起来,身法步法不觉大乱,这一下竟给丘英乘机直进的机会,猛的一个蹬脚,把他踢下水去。
“妈的,斗不过人,竟放暗器,不害臊么?你有暗器,老子也有,你接着吧。”那在其船尾把舵的青年人沉不住气了,边骂边把铁莲子打了过来,只见几点寒星,朝丘英的面门飞至。
丘英刚斗过强敌,身形还未站稳,如何能够躲避?心中暗道,我命休矣!在其生命攸关危险万分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空中几声铮铮作响,一片响亮的声音过处,铁莲子全部给打下水中。原来是黄燕施展出“刘海撒金钱”的手法,一枚钱镖对一个铁莲子,互相对撞,满空暗器发出脆响,都掉进水面,激起了点点水花。
这回坐在自己船舱中的那个人,可再也摆不出似乎视而不见一付悠然自得的样子,只见他一个箭步窜出船头,高声喝道:“住手,快住手,对付两个小孩子,也用得着放暗器吗?”那个在船尾的青年人应声住手。黄燕也不再放钱镖,定睛一看,见是一个五旬左右长着五绺长须的老者,目光炯炯有神,气宇沉稳,相貌威武,想必是对方船的魁首。
那老者手捋长须,笑着对面前的人说:“孩子们,真不错,虽然有两下子,但是要凭这样一点玩艺,就想在江湖上伸手管事,可就显得毛页嫩了,没有这么容易,若不相信,你们两个可尽管上来,你的钱镖也可尽管向我打来,我决不叫我们的人放任何暗器。”
丘英日常从弥勒吴与白玉蝶的谈话中也略知江湖规矩,江湖上讲究的是一打一,若是两个并上,就显得不顾江湖道义,为人所不耻。她明知不敌,也不能让对面的老者小觑,也得露一露豪气凌云的英雄气概,可她怎么做以表示呢?她能斗过对面素有江湖经验的老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