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可以为所欲为？”

    李渊脸色一沉：“谁教你的？”

    如今李渊是太上皇，天下大事都是李二掌管，他闲来无事，正好此时杜荷进入他的视线。

    他能感受到杜荷的学识和天赋远超常人，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和他在御史台的第一次见面，杜荷给他感觉，就像是一把出鞘锋刃，散溢着凛冽寒光，夺人眼目。

    但是，杜荷的年龄，是个大事！

    这样一个少年，如果一直正直下去，便是朝堂未来的肱骨大臣，但若是沾染邪念，便会是大唐的祸根。

    为了让这位少年茁壮成长，变成一颗参天大树，李渊想用毕生的时间，来扶正这一根幼苗。

    杜荷瞅着他，总觉得眼前这个老头古里古怪，但也没有计较，缓缓开口道：“教我的人，和你有关？”

    李渊冷哼了一声，走到杜荷身旁，撩起青色长袍缓缓坐下，偏头注视着他道：“孔子有句话，叫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你没听说过？”

    “你在我这当老师呢？”

    杜荷纳罕道：“孟子也有句话，叫人之忌，在好为人师，你没听说过？”

    李渊冷笑道：“敏而好学，当不耻下问！你可懂何谓不耻下问？老夫看你这一手编织手法惊奇，便不计较长幼之别，向你求教，这便是不耻下问，此乃正道！你当学之！”

    “这就叫不耻下问啊？”

    杜荷哦了一声，抱着肩膀啧啧称奇道：“但你这句话有问题啊，按照你的说法，我就是你的老师，你以学生之身，教训老师？这叫不敬之罪，你幸亏没当官，不然你身上的官袍，早被我给参下来了！”

    “你——”

    李渊气炸道：“我以过来人经验在教授你！”

    “不好意思。”

    杜荷摇头道：“你刚说了，不计较长幼之别，现在又开始拿长幼之别说事？你别学驴啊，声音嚎不过人就拿驴蹄子踹人！”

    噗嗤！

    督御卫中，不时传出闷笑声。

    李贺也是一脸惊奇的看着脸色涨红的李渊，不明白这是哪儿来的老头，竟然敢跑到杜荷面前找不自在，论嘴炮，谁说得过我家杜中丞！

    眼前这个少年郎，在言语上从来都不落于人，朝堂上谁不害怕杜荷参人，就连当今圣上都被他说的连续斋戒几天，就凭这个老头，能想驳倒杜荷？

    李渊铁肺都快气炸了，很想把自己身份表露出来，用太上皇的身份压一压杜荷，可转念一想不能说啊，这要是说了，估摸着以杜荷的性子，真敢跑到朝堂上再参他一本！

    之前这小子可说放过话，就是自己进了皇陵，焚表也要参！

    这么头铁的主儿，跟他计较什么？！李渊想着想着，呼出一口长气，苍老脸庞上的愤怒烟消云散，笑吟吟问道：

    “你说的有道理，但老夫还有一事请教，何谓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有钱，能为所欲为。”

    杜荷神色一肃道：“为所欲为，就可以为所欲为。”

    李渊：“……”

    李渊眼角跳了几下，感觉这辈子受得气，都没有今天在杜荷面前受的气多，这小子是怎么正儿八经的把这句话说出来的？

    “照你这么说，只要是个人，无需分其善恶，便都可以为所欲为？”

    李渊沉吟半晌，酝酿着措辞道：“那如此一来，天下富商岂不是可以兴风作浪？商贾霸人妻女，可因有钱而无罪，富豪恃强凌弱，也可因其有钱无罪，那百姓何安？”

    “一看你就是没多读书啊。”

    杜荷叹了口气，注视着李渊脸色又一次变得涨红模样，淡然道：

    “我说的有钱可以为所欲为，后面还有一句话，整句读来是：有钱可以为所欲为，当分善恶而行之，善者聚财为所欲为，可富家国，恶者敛富为所欲为，害于家国，家国之下，善富更富于后代，恶富必衰于子孙。”

    “可这一切都不过空话，所谓富者有钱而争权，所以朝廷才设立三司，大理寺执掌天下之刑案，刑部审罪于其中，纠察善恶者，乃御史也！”

    杜荷话音一顿，旋即凝视着若有所思的李渊，沉声道：

    “御史遇善富可低眉，遇恶富，便可动之杀其身，夺其财，夷其三族，以告天地，以安民心，老头，别觉得我在跟你侃大山，我督御卫中，有句话每个人都记在心底！”

    李渊好奇问道：“什么话？”

    杜荷扫视了一眼督御卫，只见此时连李贺包括在内的所有督御卫士卒，神色肃然的站起身，宛若天地之间的擎天之柱一般，摄人心魂。

    “对天下百姓，督御卫当戴冠以求正，沐服只为公！而对犯下滔天罪恶者，督御卫只知道……”

    杜荷语气低沉，一字一板吐字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罪之臣，必当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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