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默中,许昌声音不大,却人人听得清楚.

    “钦天监曾劝陛下,今天非吉日,不宜出行,更不宜狩猎.”

    “天瑞自当现于吉日.”

    “或者明年再现也未可知.”

    许丞相好大的胆子,亲后派一脸膜拜,这个时候敢站出来说话,别的不说,胆子一定不小.

    羽林郎却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真以为窦太后能护你周全,皇帝拿你没办法天真,太天真了.

    皇亲国戚,大臣们各自神色不同,全看站队.

    卫青却知,皇帝大怒,许昌这时出来触他霉头,很有可能要倒大霉了,接着进一步想,有窦太后横在上头,换丞相可能性不大,就是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发作.

    卫青刚转过念头,就见刘彻的马鞭扬起.

    这一带火把高烧,亮如白昼,马鞭投下的影子有如巨蟒,让人恐怖.

    然后,它落在许昌头上.

    “啪”

    一声脆响,许昌的帽子掉了,束发的玉簪断为两截,掉在地上,白少黑多的头发散落开,一大半遮住他的脸.

    这个变故把在场的人吓得不轻,许昌更是吓得魂都没了.

    刘彻怎么说也是皇帝,他不过是刘氏皇室的臣子,刘彻一怒之下不管不顾要杀他,他哪有反抗的能力下意识的,他以额触地,不停哀求.

    “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

    很多人愕然,一向仗着有窦太后撑腰的许昌,不是牛逼哄哄吗,怎么怂成这样羽林郎不满意了,怎么说来说去只是这一句太没有诚意了.

    果然,皇帝暴怒之下,一点面子不给丞相留,卫青默默转头,刚好碰到陈须因为震惊而睁得大大的眼睛.

    陈须像见了鬼.

    皇帝当众鞭打许昌,比命他明天猎猛虎更让他畏惧,他只想策马狂奔赶回长安,扑进母亲馆陶公主怀里,哎,除了母亲的怀抱,没有一个地方安全啊.

    刘彻的声音响彻全场,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嗡嗡响.

    “天瑞必然现于今年.”

    “若再胡说八道,朕即刻杀你祭天.”

    杀丞相祭天!这是何等厚礼!!!所有人呆若木鸡,实是不知该做何表情,更不知做什么表情才免于招灾,万一皇帝杀丞相时,要多加几人陪葬呢许昌显然没想到刘彻会这样说,脑中一片空白,连下意识说的“陛下饶命”

    也忘了,只是像死人一样伏在地上.

    刘彻转身就走.

    所有人不敢动.

    很多人以为,许昌这个丞相做到头了,区别只在在猎场宣布罢免丞相,还是回长安后宣布.

    刘彻走了几步,头也不回喊了一句.

    “卫青,死哪去了”

    众人惊魂未定,对“死”

    字极其敏感,心想难道垫背的是美人卫氏的胞弟卫青陈须更是瞬间回魂,若是如此,卫氏被贬冷宫指日可待啊.

    就听卫青语气如常应了一句.

    “臣在.”

    然后迈步跟了上去,像尾巴一样跟在刘彻身后.

    君臣一前一后,相距约两步,就这样在几千人的注视中进帐去了.

    过了很久,窦婴最先直起身,皇帝没让他们平身,他们一直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

    “都回去吧.”

    “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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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请起身.”

    窦婴说着,过来扶许昌.

    大概许昌吓破了胆,窦婴的手刚碰到他手臂的衣服,他便惊叫出声.

    如李广等常上阵杀敌的武将,胆子相对比较大,纷纷直起身,听到许昌的惊叫声,不免鄙视,只是不好说出口,可神情已说明一切.

    赵绾,卫绾等文臣也意识到皇帝已经回帐,都不再行礼.

    田蚡朝窦婴笑笑,语带讥讽地开口.

    “丞相怕什么呢,不就祭天吗”

    “能成为第一个祭天的丞相,你就算不是前无古人,也是后无来者了.”

    众人默默想,田国舅有个当太后的姐姐,自然是不怕许昌的.

    许昌惊叫过后,才意识到气氛有所不同,刚才如同大山般压在头上,直压得他喘不过气,现在却没有这种感觉了.

    反应过来后,许昌脸上火辣辣的,身为百官之首,刚才的举动实在太过丢人了.

    窦婴再次伸手,语气温和.

    “陛下已经走了,丞相起来吧.”

    “估计陛下说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很多人心想,丞相丢脸已经丢到姥姥家了,放不放在心上都一样啦.

    这样的丞相,显然难以服众.

    好在皇帝很快罢免他,到时他趁势辞官离京,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富家翁就可以了.

    众人能想到的,许昌当然也想到,可他不能一直伏在地上不起来呀,现在还有窦婴给他台阶下,若窦婴走了,再来落井下石的,岂不更惨.

    许昌擅长审时度势,马上抬头,把手伸给窦婴,微一借力,站了起来.

    他整个人伏在地上,脸上,衣服上全是沙,也不拍打,先向窦婴行礼.

    “多谢.”

    窦婴被姑母窦太后罢官后,没有官职,这次得皇帝亲点,才能随行,因而许昌没有称呼他“窦大人”

    田蚡又来凑热闹了.

    “许丞相,看你这一身脏的,还是尽快洗干净吧.”

    这是把他当猪,让他洗干净好宰杀吧,不少人笑出了声.

    许昌大怒,口水直喷到田蚡脸上.

    “田国舅,我跟你没完.”

    田蚡脸上笑容不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哎呀,我很害怕呀.”

    这下,笑出声的人更多了.

    怎么说,田蚡也是当朝国舅,皇帝不可能拿他怎么样,许昌却是朝不保夕,说不定等会儿就被罢免了.

    他拿什么和田蚡斗说什么和田蚡没完,不是笑话吗许昌对发出笑声的人怒目而视,在他积威下,还真有人低头退后.

    窦婴却约田蚡去见皇帝.

    “陛下这样说,应该有原因.”

    “我们去问清楚,看能做些什么.”

    很多人认为窦婴说得对,皇帝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盲目自信,不少人自告奋勇.

    “我们一起去.”

    许昌一撩遮住半边脸的长发也开口.

    “我也去.”

    很多人心想,皇帝都要拿你祭天了,你还去凑什么热闹窦婴摇头开口.

    “不用那么多人,我和田国舅过去就可以了.”

    众人默然,都看出来了,这是人家亲戚间的对话,他们这些外人插不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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