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格森在影门之后旁观了布劳的死亡,伯洛戈以自己的断肢为诱饵,令布劳放松了警惕,于黑暗里杀出。
伯洛戈已经察觉到了两人的异样,源源不断的痛苦只会为他们带来力量,为此伯洛戈干净利落地袭杀了布劳,不给任何机会。
布劳的头颅倒在血泊中,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弗格森对于这样的表情并不意外,这样的笑容他见识太多了。
加护是一份诅咒,只是尚未索取代价罢了。
例如猩腐教派的加护·嗜血愈生,依靠这一加护,契约者可以依靠吞食血肉来获得强大的自愈能力,乃至令自己维持在一种不死之身的状态下,可他们吞食的越多,便越是饥饿,直到完全被食欲支配,化作饥饿的怪物。
收藏家的加护也是如此,在苦痛与欢愉的沉沦中,失去所有的情绪,不再有任何起伏,只留麻木的心灵在心间。
为了一点点的快感,进行非人的自残,可这只是徒劳的挣扎,无法从空虚的泥潭里挣脱,陷入癫狂。
弗格森那为数不多的情感告诉他,布劳是自己的朋友,没有看到自己的朋友陷入癫狂,而是迎来平静的死亡,弗格森的内心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安宁,然后这股安宁的情绪也被转化为了以太。
所有的情绪都将被吞食,痛苦不过是最容易达成的罢了。
弗格森有些难过,他觉得自己的心更冷了几分,然后这股难过也消失了,荡然无存,只剩下了麻木的心神。
伯洛戈斩杀掉布劳后,没有丝毫的停留,布劳死后,他所塑造的影门在迅速坍塌,而这是伯洛戈唯一能抓到弗格森的机会了。
这偌大的欧泊斯太适合躲藏了,只要弗格森想避开伯洛戈,依靠他自身的以太遮蔽,伯洛戈绝无追踪他的可能。
幻影匕已置换在百米之外,伯洛戈没办法再利用幻影匕了,手斧掷出,穿透了影门钉入了弗格森身前。
弗格森面无表情地看着伯洛戈,冷漠地举起静谧牙,影门坍缩的只剩下了一小块,这一小块互通的区域,将是他们决战的通道。
扣动扳机,麻醉弹穿越影门而至,伯洛戈挥起又一把手斧,劈开了麻醉弹,他临近了影门,朝着弗格森扑去。
影门坍缩闭合,中断了两个空间的连接,温热的鲜血洒在了弗格森的身上,蔓延到了他的脚下。
弗格森低着头,他搞不懂自己此刻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面对强敌的恐惧?见识强者的欣喜?还是为好友复仇的怒火?
弗格森没必要搞懂了,反正自己这些情绪都会被吞食殆尽,没必要思考太多,只要歇斯底里,加入了狂欢的派对就好了。
“真好啊!拉撒路先生!”
弗格森大喊着,六把悬浮在他身旁的剑刃飞舞了起来,卷起呼啸的风声。
伯洛戈用仅剩的手臂拄着地面,勉强地撑起了身体,布满污血的脸上,他流露出了与弗格森相似的狂笑。
在影门关闭的前一刻,伯洛戈穿越了影门,不出所料,闭合的曲径将伯洛戈拦腰斩断。
仿佛有一把巨刃沿着伯洛戈的肩膀斜劈而下,伯洛戈整个左肩消失不见,手臂也就此断裂,与腹下的身体一同留在了影门的另一端,内脏混合着污血散落一地。
恩赐·时溯之轴。
骨骼凭空塑造,肌肉沿着致密的骨增披挂而上,筋腱与血管穿插其间,血液逆流回躯壳之下。
六把剑刃交错劈向伯洛戈,釜薪之焰骤起,地面凸起高墙,抵挡住了剑刃的斩击。
弗格森没有恋战,现在他很清楚,自己已无力战胜伯洛戈了,即便伯洛戈现在伤成这样,但他是不死者,这种伤势对伯洛戈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伯洛戈的秘能是那诡异的、可以统驭物质的火焰,肢体的残缺并不影响他的作战。
静谧牙蓄能,扣动扳机,一枚炼金弹头强力射出,引爆了一连串的以太冲击。
炫目的爆炸中,弗格森从楼顶跃下,这次战斗持续的时间太久了,引发的异样也太多了,弗格森估摸着,现在秩序局一定已发现了这些突兀的以太反应,巡逻的外勤职员可能在赶来的路上了。
静谧牙解除了展开样式,整体缩小了不少,弗格森将它藏进了大衣下,身上的血气难以消退,但也没什么办法了,弗格森朝着街头的人群靠近,尝试融入其中。
以伯洛戈自身的那个状态,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自由移动,弗格森要趁着这个时机,逃离这座城市。
果然,收藏家的许诺,没这么轻易达成,她毕竟是魔鬼,这一切悲剧源头的魔鬼。
弗格森穿过街巷,走进地铁站内,人群喧闹不断,他们似乎在庆祝什么,有人拿着一沓海报,四处宣发着。
“冠蓝鸦新书预售!”
有人这样喊道,在他身后的广告牌上有着一个漆黑神秘的人形剪影,剪影下是冠蓝鸦的字样,另一旁则是各种宣传语,弗格森没有仔细去看。
目光粗略地扫过,他留意到了“夜幕猎人”这一词汇,弗格森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说过这本书名,他有些记不起来了。
弗格森已经很久没有看书了,收藏家的加护夺去他所有的情绪,书籍与电影带来的快乐,早已在过往的岁月里消磨殆尽。
此刻弗格森的内心很平静,平静的可怕,明明几分钟前布劳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可他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仿佛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弗格森痛恨这样的自己,但他连痛恨也做不到,空虚的野兽会吃光所有的情绪。
搭乘上地铁,弗格森找到了一个空座坐下,车厢逐渐拥挤了起来,弗格森身上那股血腥味逐渐清晰了起来,有乘客捂住了鼻子,有人则投来警惕的目光。
弗格森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他们开始怀疑弗格森有问题,已经有人准备在下一站联系治安官了。
没关系,弗格森不在乎这些,袖口滴出鲜血,乘客们纷纷惊恐地看着弗格森。
弗格森只是低着头,思考一些有的没的的事。
不知为何,弗格森能看到布劳的脸,他死掉时脸上所洋溢微笑的脸。
布劳应该很开心吧,自己终于死了,从这空虚的牢笼中解脱。
是的,死亡对于弗格森这样的人而言是一种解脱,可他不敢去死,正如那些癫狂的麻木者一样。
弗格森一直觉得,麻木者们算不上真正的癫狂,他们在空虚的折磨下,失去了所有为人的资格,却唯独保留了人类对死亡的恐惧。
打破这沉沦循环的方式很简单,一死了之就好了,每个人都知道这样的道理,可每个人都不敢去做。
每一位契约者都敢用最为残忍的手段对待着自己,以换取快感与力量,却没人敢面对死亡。
弗格森觉得大家并不是在惧怕死亡,而是大家都对永生充满了欲望。
对,作为生物、作为人类,最为原始、也是最为强烈的欲望。
生存。
地铁抵达了下一站,这个车厢内绝大部分的乘客都逃似地离开了,只剩下少部分乘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火警铃在地铁站内响起,催促着人们,乘客们一脸迷茫地走下车厢,紧接着地铁站内响起一阵爆炸声,火光四射,人群惊恐地离开了地铁站。
车门将要关闭之际,最后的乘客走了上来,他身穿着轻盈的鳞甲,扛着一把消防斧,翘起脚,哼着歌,目光四下张望着,在这空荡荡的车厢内扫来扫去。
弗格森抬起头,伯洛戈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地铁开动,冲入隧道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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