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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食腐之躯
    灰潮雾霾。

    誓言城·欧泊斯特有的一种奇异现象,它源自于大裂隙内周期性的雾气喷发,届时那些上涌的雾气会突破气罩的界限,覆盖起大裂隙的周边区域。

    以往这一异常现象,都能提前通知,以令市民们进行规避,可今天它爆发的太突然了,也过于猛烈了。

    “以上是关于灰潮雾霾的目前影响,还请各位听众们保护好自己。”

    播报完最后一句话,杜德尔身心疲惫地从播音室里走了出来,心情焦急地走到了窗边。

    距离灰潮雾霾突然爆发已经过去了数分钟了,这次灰潮雾霾爆发的很快,大裂隙的周边城区已经完全被黑压压的尘土淹没,并且这股浪潮还在朝着外围继续扩散,势头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它就能完全包裹这座城市。

    “就像世界末日一样啊……”

    一旁的职员望着外界,发出麻木的惊叹声。

    这已经难以用雾霾来形容了,它更像是一场被裹挟的沙尘暴,天空变得昏暗起来,风沙呼啸着掀起了满街的尘土。

    恐怖的雾霾,吞噬着每一条街道,包括人们迅速逃离的小巷和街角,街上的鸟儿惊慌地飞扑,车辆底部的轮胎刺耳地摩擦着地面,仿佛滚石般滚过,接连的撞击声响起,鸣笛声此起彼伏。

    哪怕是厚实的窗户也未能挡住强劲的风沙,人们捂住口鼻,四处逃跑,紧张而疲惫的目光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绿化带里的树木也没能幸免,被暴风般的沙尘吞噬,变得越来越模糊,仿佛在沙丘中徘徊。

    杜德尔很快就看不到这般可怖的景象了,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明明是白日,却犹如黑夜一般。

    一旁有人在大叫些什么,杜德尔刚向对方看去,雾霾裹挟着沙尘,混合着一段致命的冲击波撞在了大楼上。

    顷刻间玻璃尽碎,破裂的渣滓割伤了杜德尔的脸颊,而他和其他人也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灰蒙蒙的雾气沿着窗口的破损处涌入室内,转眼间就填满了走廊,潮湿而沉重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灰尘气息,杜德尔痛苦地咳嗽了起来,浑身传来剧痛。

    他艰难地呼吸着,可空气里像是混入了某种剧毒物质般,很快他鼻腔、呼吸道都传来了一阵火烧火燎的痛楚。

    杜德尔痛苦地翻滚着,泪水挤出眼角,呼啸的沙尘声中传来更多的尖叫声,路上的行人仿佛是失落在这灰色世界中的鬼魂,他们也一并痛苦地咳嗽,被气体炙烤。

    引擎声缓缓逼近,绝对黑暗下来的街道中,失控的车辆互相撞击,人们只能听到那轰鸣的声响,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默默地祈祷自己不要被撞到。

    数秒后,爆炸声在街头响起,火光在黑暗里若隐若现,哀嚎声变得更加清晰,融入了风中。

    杜德尔连滚带爬地逃回了播音室,他艰难地关上了钻风的大门,将那雾气连同沙尘一并挡在了门外,它他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

    像这样的灾难不只这一例,它正发生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处,每一个被雾霾吞没之地。

    阿菲亚勉强地顶住狂风,艰难地将摆在外面的花盆搬回室内,一趟接着一趟。

    “阿菲亚,别管那些花了!”

    老妇人伸手拉住阿菲亚,她示意阿菲亚看向远方,只见街道的尽头,雾海如上涌的潮水般,迅速推进着。

    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被滚动的雾潮吞食,像是被梦魇抓住般,雾潮里传来阵阵鸣笛与撞击声,还有人们悲痛的喊叫。

    雾潮马上就要推进到花店前了,阿菲亚犹豫了一下,又搬了几盆花进室内,直到她再也无法挽救任何一个时,她才不甘愿地躲回了花店内,用力地关上大门,锁扣锁死。

    数秒后,雾潮撞击在了门板上,锤打着玻璃窗,像是地震了般,整个花店都摇晃了几下,紧接着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绝对的黑暗。

    阿菲亚心底后怕着,在欧泊斯生活了这么久,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灰潮雾霾,但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猛烈的雾潮。

    清脆的声响从头顶传来,紧接着这股声音越来越密集,阿菲亚注意到,在雾潮的冲击下,玻璃窗上此刻布满了裂纹。

    阿菲亚的心悬了起来,她已经见识到了雾潮的可怕,一旦它们涌入花店内,那将对这些脆弱的鲜花,产生毁灭般的打击。

    好在崩溃没有发生,这令阿菲亚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一连串的敲击声响起,只见窗外的无限黑暗里,突然浮现起了一张又一张手掌,他们拍打在玻璃上,下一秒惊恐的面容从黑暗里探出,贴近了窗户,他们面容扭曲,眼神充满惊恐地吼叫着。

    阿菲亚当即就朝着门处走去,准备开门,这时老妇人拦住了她。

    “你确定吗?”老妇人低声问道,“我们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

    阿菲亚愣住了。

    雾海向着四面八方滚滚涌去,从瞭望高塔上去俯瞰全城,只见云层彻底变得漆黑了起来,像是一层厚厚的壁障,完全包裹住了每一处城区,再有一段时间,它就会扩散至全城。

    伊凡俯视了一眼后,神色凝重地返回了室内,此刻垦室内警报声不断地响起,所有的职员都被调动了起来,一段段紧急播报接连响起。

    一位职员朝着伊凡靠了过来,伊凡当即问道,“能联系上他们吗?”

    “不行,我们检测出,雾潮内含有大量的衰败之疫,”职员解释道,“弥漫的衰败之疫吞食了以太,阻断了联系。”

    “听起来就像大裂隙在向外扩张。”伊凡低声道。

    “然后根据计算推测……”

    职员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说,这种时候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伊凡说。

    “根据计算得出,大裂隙内应该是有一个浓缩的衰败之疫炸弹被引爆了,经过扩张它可以被广阔的空间所稀释,但在爆炸的核心点,大裂隙之内,那狭窄闭塞的空间内……”

    伊凡停了下来,他说道,“你觉得他们都死了吗?”

    职员没有将话说死,“我不确定,但按照数据,爆炸核心区域的他们,将面对高浓度的衰败之疫冲击。”

    伊凡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他头疼不已。

    “这次行动我们出动的都是精锐,就算是面对高浓度的衰败之疫冲击,他们也有以太保护,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伊凡只能这样相信。

    职员报告完,再次忙碌了起来,伊凡拐走无人的走廊,走了没几步,他低着咒骂了起来,猛砸着墙壁。

    为了这次行动,行动组的精锐们参与了交易,其他的行动组们则包围在大裂隙周边,现在这就像一场陷阱一样,主力部队遭到了衰败之疫的直接打击。

    侍王盾卫是怎么做到的?伊凡想不清楚。

    衰败之疫虽然可怕,但它投放起来极为困难,可他们居然将灰潮雾霾作为载体,令这可怕的气体扩散至全城。

    侍王盾卫几乎是在顶在衰败之疫的影响,进而操控一个可怕的气象。

    “僭主……该死的僭主。”

    伊凡知晓谁能做到这件事,他可以肯定,这次灰潮雾霾的喷发,必定有僭主在背后操控。

    “该死!该死!”

    伊凡接连重锤着墙壁,拳锋渗出血迹。

    现在衰败之疫阻断了联系,没有人知道大裂隙的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不只是秩序局的行动组,国王秘剑们也在其中失去了踪迹。

    一场大雾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界,没人知道漆黑的雾气下,究竟在潜伏些什么。

    ……

    就像一场大清洗,上涌的雾气混合着衰败之疫,如同强酸般冲刷着沿途的一切物质,岩石崩坏,建筑坍塌,彷徨岔路内尚未及时躲避的人们,都在雾气的冲刷下变成一具具迅速腐朽的尸体,最终化作尘土飞扬。

    狂涨的雾气间,第四席躲入一侧的掩体中,他支撑起以太的防护,保护起了其他国王秘剑们,以在这咆哮的雾海里艰难支撑。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扩散开来的衰败之疫比他想象的要弱上许多,虽然会产生一些杀伤性,但也足以被他所抵挡。

    像是有人承接了绝大部分的伤害,如今扩散出来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第一席……”

    第四席喃喃道,他是清楚第一席的秘密行动的,表面上自己只是佯攻而已,第一席会无声地摘下影王的头颅,而在这之后……那会是另一个阴谋。

    可现在衰败之疫的爆发打乱了这一切,国王秘剑有着自己的秘密行动,侍王盾卫也有着预兆而来的陷阱。

    一场以影王为诱饵,诱杀第一席的陷阱。

    “我得离开了。”

    第四席对着其他人说道,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表示没有关系,眼下的衰败之疫浓度还没有达到致命性,最多会烧伤皮肤,真正的死地是前方、那座雾渊堡垒的废墟。

    高浓度的衰败之疫填满了那座残酷的废墟,那是真正的死地,而现在第四席要亲赴死地。

    四周的衰败之疫浓度开始升高,以太与无形之物相互消耗,发出嘶啦的声响。

    第四席停了下来,浓稠的雾气遮掩了视野,哪怕他是守垒者,如今的可视距离也不过数米而已,但他能感受到雾海后传来的以太波动,那道模糊且狰狞的身影。

    废墟之中,血肉怪物挣扎了起来,他的身体不断扭曲,没有皮肤的保护,血肉直接暴露了出来,和衰败之疫充分接触。

    他痛苦地翻滚着,身上到处是创伤,流淌着鲜血和脓液,每一次的呻吟和哀嚎都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味,让人不敢靠近。

    第四席的目光僵硬。

    只见那头怪物的手臂不停地扭曲,细胞和肌肉正在逐渐地破坏和崩溃,身体不断收缩和扭曲,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撕碎。

    不久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响起。

    他从废墟里随便地翻出一具尸体,一口咬掉了它的脑袋,一把将脊髓也抽了出来,病态进食的同时,他的喉咙仍在发出悲鸣,肢体的抽搐中,迸发出一股股强大的力量。

    很快,他就吃光了那具尸体,饥饿地在废墟里翻找着,啃掉一颗又一颗的头颅,在他进食的同时,扭曲的身体也开始了高速的自愈。

    加护·嗜血愈生。

    来自那位女士的残酷加护,如今成为了他快速恢复力量的源泉。

    第四席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

    痛苦的呻吟声再次响起,他的身体疼痛难忍,像是被数千把刀子无情地割裂着。每一根肌肉、每一寸皮肤都在抽搐着,瘀血滋生而出,弄得他满身都是。

    第四席在肆意生长的血肉瘤块里,看到了近乎破碎的甲胄……那是第一席的甲胄。

    第四席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只见血肉越长越多,那头怪物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身体不停地扭动、翻滚,如乱麻一般纠缠不清,四肢不停地扇动着,试图抓住什么支撑自己,但最后还是只能匍匐在地上。

    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

    “第……第一席?”

    鬼使神差般,第四席唤出了那个名字。

    怪物猛地抬起了血淋淋的头,他看到了第四席,咯吱咯吱的怪笑声响起。

    “第四席?你来的正是时候。”

    听到那诡诞的声音,第四席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可怖的危机感在他心头爆炸。

    他曾听闻过这样的传闻,有人说王权之柱内存在着某种怪物,如今的恐戮之王,还有诸多的国王秘剑已被其支配,红犬也是在知晓怪物的存在后,变得疯癫了起来……第四席从未相信过这种传闻,他只当做是敌人想要影响内部团结的谣言。

    那并非谣言。

    血肉怪物的背部肌肉不断膨胀,像是马上就要炸开一般,内脏被血肉挤压着,仿佛要把他狠狠拍扁。他的呻吟声变得更响亮,越来越刺耳,声音里散发着一股刺骨的绝望和恐惧,似乎在告诉世人:我已经到了痛苦的极点。

    衰败之疫,一种人造的炼金气体,因其难以想象的致命性,被列入超凡灾难之一。

    第一席承接了绝大部分衰败之疫的冲击,可以说他如同过滤器一样,将衰败之疫的影响削减到了最小,不然如此高浓度的衰败之疫会在爆发的瞬间,夺走大裂隙内所有人的生命。

    这并不是第一席具备多么伟大的献身精神,而是被影王与僭主设计了。

    “混账!”

    第一席嘶哑地诅咒着,在魔鬼之力的影响下,衰败之疫如洪流般洗过第一席的身体,哪怕是荣光者,在这叠加起来的力量下,也难以生还。

    哪怕他再怎么啃食这些埋在废墟下的尸体,他身体的自愈与毁灭仍在循环。

    “好在你来了……第四席。”

    痛苦和恐惧并没有让第一席沉沦,他带着巨大的意志和毅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血肉生长起来,又再次腐朽下去,肿胀的手臂托起一把破损不堪的颅骨大镰。

    当第四席意识到情况不妙时,一切都晚了。

    啸风掠过他的身体,只见他的整只手臂被切断、扬起。

    “这般丑态,可不能让他人窥见。”

    嗜血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不等转头,血盆大口咬住了第四席的脖颈,轻易地扯下了大块的血肉。

    令人心悸的咀嚼声持续不断。

    第四席立刻展开了反击,伤口开始以太化,炼金矩阵亮起,与此同时,越超第四席的以太反应升起。

    将死的、癫狂的、荣光者的力量。

    在极致死亡的威胁下,战斗没有持续太久。

    第四席倒在地上,目光绝望地看向上方,窸窸窣窣的咀嚼声从他的下半身处传来,极致的剧痛后,他的心智已经麻木了起来。

    就算是以太化的躯体,也无法避免地被那头怪物吞食、咽下,他吮吸着自己的血液,将精纯的以太灌入喉咙。

    诡异的低语声在嗜血之中响起。

    “伟大的女士,我向您献上新鲜的血肉。”

    那头怪物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啃食着第四席的身体,将他活生生地吃干抹净。

    就连白骨也未能留下。

    随着守垒者的血肉咽入腹中,疯狂生长的血肉逐渐抵消掉了衰败之疫对他的影响,令人疯狂的饥饿感也被一点点地满足。

    待咽下最后一口血肉后,莫大的满足感从第一席的口腹中升起,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无穷无尽的饥饿。

    暴食者永不饱腹。

    第一席狼狈不堪地拄起大镰,解决掉身体的伤势后,扩散的以太抵消起了周围高浓度的衰败之疫。

    目光扫过废墟,第一席寻找着影王的尸体,衰败之疫爆炸时,两人都直接承受了那致命的超凡灾难。

    第一席知道,影王必死无疑,但就算死了,他也要找到他的尸体,再将它的尸体生吞活剥。

    只有这样,才能满足第一席心底的憎恨,也只有更多的血肉,才能取悦那位女士,也只有这样,第一席接下来的行动才能顺利。

    “把锡林的尸体带回给我。”

    恐戮之王的话语声在耳旁响起。

    “这将关系帝国的存续。”

    第一席强忍着身体传来的钻心痛意,布满疤痕的大镰猛地挥下,砸碎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