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明明只是课程结束而已,就好像中学生毕业一样,但身周的同学已经即将走入某种敌对的路途。
这让李启再次意识到一件事——
道不同,不相与谋。
异心不能同解。
道同而相谋,则有扶持灌既之益。
不同而相谋,则有晦蚀凌杂之忧。
这让李启不禁再度注视起自己的体内。
他的体内,好几个道统合二为一,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有好处,但如果以后随着修为增长,对各种道途的理解加深,发现并且领悟了其中的分歧……
那自己的结果,恐怕不会太好。
但也不可能抛弃现在的人身小天地,因为那样就必然需要重修。
重修的不是修为,而是整个道途,他需要打碎自己的三观,然后重铸。
哪有这么简单,在日常生活中,光是让人接受一下新鲜事物就已经是难上加难了,让吃惯了米饭的人天天吃面包,除了少部分人和无奈之外,其他的就是接受不了。
简简单单一个吃饭都如此艰难,更别说彻底重塑自己的三观了。
修改自己的道,可不是单纯的换个功法的事情,这需要把自己这个人都改变。
换而言之,也就是李启现在的很多观念是撕裂的。
他很多观念暂时可以融合,但在未来,这些观念必然撕裂,以至于造成他道途的撕裂,比如关于‘正,与‘义,。
若正和义,不能共存,那他该如何自处?
只能抛弃其中一个,那必然导致人身小天地的撕裂,进而产生修为的失控和道心的崩裂。
如果以往一直坚持的道是错的,是互相冲突的,那他自然也就无法继续前进,能维持现状都是最好的结果,想要更进一步,那根本不可能。
道途不往前进,贸然提升修为只是在自寻死路,失控的修为会炸掉人身小天地的。
这其实是很好理解的事情。
假设一个人的坚信的道,是牛顿力学,他以牛顿力学为基础构筑了自己的人身小天地。
那么,当他的修为逐渐提升,能够支撑他以十分之一光速的速度移动,那么在这个时候,以牛顿力学为基础的绝对时空观就会失效,自身的道并不是绝对正确的,容易遇到各种无法处理的情况。
所以,他的修为就会失控,人身小天地的‘道,无法支撑这种更加玄妙高深的现实,然后就会崩溃,修为散乱,最后爆体而亡。
为了解决这种情况,他就必须进步,必须提升自己对世界的理解,找到正确的道来诠释这个世界,或者干脆放弃原有的道,直接照搬别人的。
如果不这么做,那就维持原样,或者修为下跌。
李启不想照搬别人的,他想要走出自己的,但问题就在于,如今他已经愈发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以及先有道统之间未来可能产生的冲突。….
这个危机并非迫在眉睫,但是已经成为了他修行路上的一条必须逾越的天堑。
如果不解决,他的道途就是一条断头路。
怎么解决?
闭门造车肯定不行。
李启对东海之行愈发迫切起来。
他得见识,学习更多的东西,如此才能扩充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然后才能以这些为养料,让自己的道得以包容目前所有的一切。
东海之行,现在并不只是为了罗浮山了,李启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段安全的时间里,好好找个可以解决的方法。
一定是可以解决的,否则的话,这个世界就不应该存在。
这是支持李启信心的源泉。
这个天地大道能够容许诸多道统存在,就说明一定有一个至高的,可以统辖一切,将所有现实囊括在其中的终极大道存在。
只是……
这个大道,也无数人追求的目标,甚至是所有大道统的目标之一。
李启能解决吗?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能如何呢?除非重修,或者给自己洗脑,否则没有退路。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往前走了,若真是走到了断头路……
那再说吧。
心中笃定之后,李启放松了一点,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却看见一个大胖子哼哧哼哧的往这边跑来。
看见那穿着白色短打的大胖子,李启马上肃然,迎了上去:锅哥,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这胖子,便是郭烹海,太学食堂的承包人。
哎哟,老弟,这不是马上要放假了吗?之后几个月怕就是看不见了,所以这才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郭烹海一拍脑子,身上的肥肉抖了抖。
哈哈,我又不是跑了,这么着急做什么?不过听锅哥这个口气,是有事情?还是关于你最近新菜的事情吗?李启好奇问道。
说来惭愧,是有些事情想拜托老弟,就是不知道老弟愿不愿意……郭烹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锅哥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无二话,只是……锅哥你毕竟是四品高人,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反而需要我的?李启心中疑惑,于是便问道。
唉,主要还是我刚刚听见了,你不是要去东海吗?郭烹海说道。
是,这次放假,确实准备去东海逛逛。李启点头,这点他对同学们也没有隐瞒,反正以他的身份,去东海没什么大不了的。
郭烹海应该是听见了他和同学们的闲聊吧?
这就对了,老弟你也知道最近长安和东海关系不是很好,我这边毕竟算是朝廷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品阶,不太好去东海,最近正好缺了几味食材,都是东海出产的,本来我寻思着是高价找人买,但既然老弟你要去东海,不如就在当地为我收些来,顺手给我带一些,如何?烹海锅说道。….
原来就是这点小事,那自然义不容辞,锅哥放心,你要的东西我肯定都给你装来,你列个单子给我吧。李启点点头,痛快的答应下来。
不就是出门帮人拿点货,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此物,你收好,这里的东西,单子我已经写好列在里面了,里面有几张世界的契约,都是六品世界,其中还有一些银两,气珠,法宝之类的,加起来应该够我的食材所用,还有盈余。
到时候帮我买了单子上的事物,剩下的就当老弟你的辛苦费,那就麻烦你了。郭烹海大大咧咧的交给李启一个芥子袋。
洞天这种东西,本身的价格就已经很高了,就好像运货的大货车,其实大概率比货物更值钱,所以郭烹海还是选了芥子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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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等闲暇再去采购也无妨。烹海锅拍了拍李启的肩膀。
之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李启聊了聊烹海锅的新菜,两人气氛不错的结束了这次对话。
之后,李启就离开了。
既然在长安的事情已经了结,那就该去东海了。
不过,李启不准备从长安直接出发去,因为那样是自找不痛快,唐国本来就和东海在打仗,就算在天下没打,但关系依然是不太好的。
所以,李启准备从百越出发。
他依然还记得,大鹿国的那首诗:澧水得通舟楫利,南下沧海北至松。
澧水,可是南下直入沧海的,去百越之地,在大鹿国的澧水乘船,便可以一路抵达南海,也就是东南方向的妖族区域,之后再乘海船,沿着海岸线前进,从深水港口出发,最终抵达东海的深处。
整趟旅程大概耗时一个月左右。
如果通过列宿的话,则可以瞬间跨越很大的距离,但做不到。
金台无法直接传送到列宿,只能传送到唐国境内,同理,列宿也一样,无法直接传送到唐国境内。
如果内部都可以随便传送,那等于大家互相都把要害袒露出来,谁敢这么弄?
因此,金台和列宿这种东西,都设立了严格的边界,只能到各自的边境。
李启如果选择金台赶到边境,再前往百越,从百越前往列宿,又用列宿传送到东海的边境,之后坐船去东海深处的这一条路线的话……….
这个路程,光是从百越赶到列宿,就得花个把月了。
倒不如直接去百越,然后乘船入海,更加快捷。
确定了旅行路线,最后一节课也上完了,李启没怎么耽搁,当天晚上就出发了。
当然,这次带上了老马。
自从李启的修为到了七品之后,老马就有些跟不上了,逐渐失去了交通工具的性能,毕竟没几个人能跟得上李启的修行速度。
不过,李启说过,老马是他的好友,而不是坐骑,因此他还是一直把老马留在身边。
这次要去东海,李启不擅水性,但老马毕竟是龙马,而且即将化龙,踏水而行和潜水都是轻轻松松的,起码比李启强,所以这次李启带上了老马。
告别好友,带着种种目的,通过金台,李启飞快的离开了长安,来到了边境。
骑着老马,跨出唐国边境。
这次选择从澧水去往东海,也算是有些私心吧。
他想去看看现在的排波帮,也想去拜访一下昔日祭拜的澧水之神。
————————
哒,哒,哒。
老马的马蹄行走在石板大街上。
已是一天之后,李启已经赶到了大鹿国。
这段距离倒是很快,从长安的金台可以休一下来到边境,从边境到大鹿国,也不过一两万里,以老马的脚力,一天一夜就能赶到。
昔日觉得无穷无尽的距离,如今却只觉平常。
大鹿国啊,他又回来了。
这里是大鹿国,澧州州城。
李启已经离开了不少年头,但这里却毫无变化,一切都和最初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甚至,李启还能看见自己的通缉令,不过是几年前的那种,纸张早就破损,泛黄。
可见,这通缉令和当初李启想的一样,纯粹就是做个样子,当地的捕快根本就没准备抓人,敷衍一下而已。
此时刚刚放假,也就是初入冬季,各行各业都开始收缩,大家都在储备过冬的物资。
按照李启对澧州的了解,这段时期应该是河运的高峰期,因
为各种过冬物资,煤炭,粮食之类的,都会趁现在,澧水还未彻底封冻的时间运过来。
若是澧水冻住了还想运过来,那就得花极大的成本来驮运,并且因为大鹿国没有成熟的妖兽养殖驯化技术,这种驮运大概率只能用人,成本会进一步提升。
昔日见到的落后景象,包括没有养殖业,修行者贵乏,地方小团体极度排外,极度依赖‘以人为畜,的生产关系,全都一点没改。
不过也是。
几千年了都没改过,这几年也不大可能有变化。
李启走到澧水边上,准备寻找纤夫帮,看看以前排波帮的兄弟们。
因为他骑着马,身上的衣服虽然不华丽,但也很干净,所以路过的力工和别的什么人都连忙避开他,生怕冲撞了大人物。
律法这种东西,在大鹿国的效力并不怎么强。
这里可不是长安,连五品都得老老实实等红灯,不敢逾越半步。
只是,他在码头和河岸处,骑着马转悠了几圈,却发现找不到排波帮了。
嗯?是没出来吗?李启疑惑。
他决定去驻地找找,莫非是没出来工作?可现在是河运旺季,应该是除了老弱妇孺,全员出动才是。
排波帮的驻地比较偏僻,骑着马过不去,所以李启下马,牵着老马,在小巷子里挤来挤去,想要穿过这些小巷子,去以前的那片小河滩。
现在的老马肩高一丈,完全就是一头巨兽,而且暂时还不会大小变化之术,也不想弄塌墙壁,所以也只好蜷着身子硬挤。
好容易挤了十几个口子,来到以前的驻地,李启却发现这里住的不是排波帮。.
大脑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