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整个世界，只有你能察觉到真相……

    当只有你能意识到这个虚无的世界正在被某人不断操纵着。

    哪怕你知道，其他人是有自由意志的，只是……这种自由意志，微弱的可笑。

    他们有自由意志，仅仅是因为大能者们希望他们有。

    若是想的话，大能者也能够让整个世界依照他们的意愿重新改变，让那些‘自由意志’随意改换。

    修改记忆，抹消经历，重塑人格，轻而易举。

    当理解了这种事情之后，同时……你还具备了这些大能者的视角，你就会非常痛苦。

    尤其是，你不是大能者的时候。

    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并且不断重复着大能者制定的轨迹。

    你有自由意志，仅仅只是因为他们需要你有自由意志。

    若你什么都不在乎，那倒还好说，你可以发癫，你可以狂暴的发泄自己的痛苦，把周围的一切都搞乱搞砸，把所有的不满都倾泻出来。

    可偏偏李启做不到，在他对面的，是兔子和小兔崽子，他若是发泄，她们只会觉得这三百多年发生了什么，重逢会变成担忧，难得的欢乐会蒙上一层阴霾。

    虽然……确实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就是了，但李启确实不想这样。

    又经过了几十次。

    李启是真的累了，而沉水碧也问了他几十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兔子每次都能察觉到李启的不对劲，可李启也不能说什么。

    这是巫神的视角，可不能到处乱说。

    正如同常羲大巫所说的一样，有些东西仅仅是知道，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不过，几十次之后，李启醒过来。

    这一次，不是在广寒。

    李启深吸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不是欣喜，而是‘解脱’。

    终于……终于。

    如果是重复的，李启宁可不断在生死战斗之中轮回，也不想一遍又一遍的经历和家人的时间。

    不过，不是广寒的话，这里应该是某个战区吧？

    他还在环顾四周，旁边就传来一个声音：“李启？”

    李启还没说话，旁边的李师薇就惊讶的喊道：“博岳叔叔？！”

    李启也找到了声音的来处，在不远处，正有一些世界群阵法的光环，此处应该是某个世界之内，也是那种即将死亡的世界。

    而在那些环绕数百里的光环的最中心，距离自己大概七十里的地方，博岳正坐在那边。

    这还真是，巧了。

    这估计是真的巧合，因为没有人会控制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李启也没有观察到因果之线有任何的怪异波动，而且巫神说过了，从现在开始没人能安排李启的命运，李启真正具备了实在性，脱离了这种境况。

    那就真是缘分了。

    “哈哈，博岳，没想到这次是在你手底下做事啊。”李启笑道，提振起精神，麻木的心也松动了一些。

    人还是需要一些新鲜事物进行刺激的，总是无限轮回一件事，哪怕是李启也承受不了的。

    而在博岳那边，他一边处理着世界群阵法送来的信息，一边说道：“还真是你这小子，怎么还拖家带口的……我动不了，你们过来吧。”

    “怎么？我来给你当掌戮小队，你还不高兴了不成？有几个人能比我强的？”李启说道，同时和沉水碧迈步，离开灵槎。

    灵槎在李启离开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广寒的灵槎，据说能前往任何地方，但想要前往广寒，那就只能靠自己跑了，是不能传送的，这是个完全单向的联通方式。

    “高兴……你这个混账东西，都五品了，修行速度能不能慢一点啊？”博岳叹了口气，满脸都是疲惫。

    七十里对五品而言就是转瞬即至，所以说话之间，李启已经带着沉水碧来到了博岳的面前。

    沉水碧虽然现在当了母亲，性格改变了很多，但大体上还是个内敛沉闷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李师薇站在旁边。

    李师薇也知道现在老爹正在和叔叔谈正事，所以没有插话，但不断的环顾四周，尤其是打量着世界群阵法。

    这玩意儿，是巫道山水大阵的升级版本，能够调配一整个世界群的资源，效力非常可怕，是对抗人道战争堡垒的主要力量。

    “我也很想沉淀一下啊，可惜沉淀一下说不定就死了，形势所迫，没办法……”李启摇了摇头，叹息道。

    他尽力让自己恢复正常，不被别人看出问题。

    博岳此刻也只有六品，和当初李启担任指挥的时候一样。

    “行吧，看你那样子也知道过的不太好，不过我这儿情况可也不太好，正如你所见，我的掌戮小队已经损失的差不多了，这才对上头伸手要了支援，你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小事，来了就是做事的，真让我无所事事，等着躺赢，反而不美，你这边局势怎么样？”李启坐了下来，对博岳问道。

    两人既然是熟人，也没有多余的含蓄，直接进入了正题。

    “对面很厉害，用埋伏打掉了我的掌戮小队，导致我无法牵制人道强军，现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很难破局。”博岳直截了当的说道。

    “确实很难。”李启点头，他也被柳君逸这么玩过。

    柳君逸先打掉了李启的掌戮小队，然后用遛狗战术，把巫道大军玩弄于鼓掌，最后李启是拼命，外加上临时掌握了因果之能，还有三品宝物帮助他晋升，这才能打赢柳君逸。

    单纯的战场博弈，李启说实话是玩不过柳君逸的。

    博岳继续说道：“我已经用魔种尝试数次，剪掉了许多我不想要的未来，但还是很难赢，哪怕可以重来，对方也没有给我可乘之机。”

    这话让李启突然愣了一下。

    等等，他突然想起来了。

    博岳的魔种！是能够剪除宙光的！而且在他九品的时候就能做到。

    这是否是某种特殊的‘回朔’？

    就好像自己的真知道韵一样，是某种特殊力量的显现，作为公子基本上大家都有这么一手。

    “等一下，先别说这个，我先问一下，你的魔种有范围限制吗？”李启突然问道。

    “啊？你和我有仇？要探寻我跟脚了？”博岳笑笑。

    这可不太礼貌啊，询问这个，就是在找博岳的弱点。

    “不是，我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和你这个有关，我和你换……”李启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但他可不能放弃。

    不过，却见博岳摆了摆手：“无妨，你我兄弟之间，九品就互托生死，我岂会信不过你？不过你真是需要这个情报？甚至比战场情报都重要？”

    这个时候，沉水碧却也识趣，干咳两声，声称想要去周围看看世界群阵法，带着李师薇前去了。

    李启和博岳自然是目送她离开，现场只剩下了博岳和李启。

    于是，李启点头：“嗯，这对我很重要，而且，如果知道了这个，你这边的战场，搞不好我能帮你拿下。”

    “行，信你，那你问吧。”博岳也很爽快，直接认了下来。

    “还是那个问题，魔种有范围限制吗？”李启问道。

    “有，主要看周围的天道压力和我的法力水平，以及回朔时间的长短。”博岳点头：“我现在的话，在域外，剪除一秒，覆盖范围大概是回朔六十万里，不过我可以调整，剪除十秒的话，那覆盖半径就是翻十倍。”

    “若是在天下，这个数字大概会固定在五里左右，因为我没办法支持剪除更多的时间和范围，五里……回朔的时间大概也就是一瞬间不到，甚至不能算回朔，只能算暂停，所以在天下基本没什么可用性，天下的天道实在是太强了。”

    李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也就是说，这个范围，和时间挂钩，剪除的时间越长，能影响的范围就越大，消耗的法力也是指数级增长？”

    “恩，就是这样。”博岳表示认可，并且说道：“这个范围，大体上和天道极限有关，我也可以手动压缩范围，但那需要我调整速度的天道极限。”

    说着，他示范了一下。

    博岳抬起手，魔种启动，李启也马上感觉到四周的宙光开始剥离，范围……是光速×时间。

    李启是个聪明人，仅仅只是这一手，他立马意识到了原因。

    是光速。

    博岳回朔的极限，是光速。

    他使用魔种回朔一秒钟，那就要回朔一秒的光速距离，无论光速是多少，是否被改变。

    或者可以这么说……他回朔的，是光锥。

    宇宙中的一切事件都是随时间推移，像四周扩散的，随着时间的增加，事件的影响范围也变大，把每个时间段内的范围叠在一起，最后就形成了一个锥形。

    假设你点燃一根蜡烛就会向四周传播光。

    蜡烛点燃的瞬间，光就会朝着四面八方往外冲去，以光速飞奔，从而形成一个不断向外增长的气泡。

    你永远无法超越这个气泡，因为有质量的物体不可能超过光速，不可能超越天道极限。

    你可以修改天道极限，就好像所有域外旅行者一样，但光也会随之增速，你始终没能超越这道极限。

    这才是‘天道极限’的意思，可以修改，无法超越。

    因此你无法从这个气泡中逃脱。

    把这个气泡的每一瞬间都切成平面，组合起来，就能看一个锥形，从蜡烛处开始，一直延伸到无限的未来。

    这个锥体从过去扩大到未来时间就是这个圆锥的中心轴，圆锥体的侧面倾斜45度，因为在给定时间内光的传播距离是绝对的，比如在一年内光在太空中传播一光年的距离，这个圆锥体便是光锥。

    光锥最前面的那个‘点’，就是光锥的因。

    后方的圆，就是所有的果。

    原点是事件的开始，时间增加的方向就是这个事件的未来，时间减小的方向就是这个事件过去。

    这个事件的起因和对未来造成的所有影响，都在这个锥形以内，如此造成了宇宙中的因果关系。

    这就是宇宙中最重要的因果律法则。

    光锥之内，就是命运。

    宇宙中的任何事件都只能影响它的将来光锥内的物体，凡是在事件的将来光锥以外的物体都不会受该事件的任何影响。

    光锥之外的人不可能了解光锥内部发生的事件，光锥之内的人无法了解光锥之外。

    从光锥开始，宇宙泾渭分明。

    所以，魔种的回朔只能回朔一个光锥。

    也因此，回朔不会产生任何因果悖论，因为光锥之内的事物无法影响外部，所以局部回朔不会产生任何的后果。

    那么……大能者们的回朔，或许也遵循同一个原则？只是手法更加高级，类似于原始森林的火堆和核聚变的对比一样。

    虽然都是对温度的利用，但其中差距不可以道理记。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

    李启晃了晃头。

    就算如此，他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但是，这种猜想，应该对博岳有些用处？

    于是，李启开口说道：“我最近……对因果之线有些心得，突然听闻你的魔种这般，我产生了一个猜想，你且听听。”

    说完，李启开始当着博岳的面，进行演道。

    因果之线展开，同时，和‘光锥’结合在一起。

    时空，因果，在这一刹那合二为一。

    原来，因果之线，并非是二维平面的。

    之前，李启对于因果的理解，是‘因线’加上‘果点’，进而平铺出一张巨大的网络，但这张网络，是平面的，是二维的。

    但是……如果和时空结合在一起的话？

    在这一刻，平面的网络，就变成了光锥一般的‘立体’，因果律在此刻走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就好像二维生物进化到了三维一样。

    只是，李启的演道，有些蹩脚。

    他对因果很熟，却不怎么理解魔种代表的时空。

    但恰好，博岳很懂。

    博岳立刻从世界群阵法之中站了起来，在李启面前坐下。

    他也开始演道，以自己的理解，来补充李启对于魔种和时空的理解缺失。

    两者合一，互相补充对方不会的，他们两人的道途理解，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融合在了一起。

    好像……天生就应该是如此一般。

    时空和因果，本就是一体。

    因果，是有严格的时间关系的。

    必然是先有因，后有果。

    同时，光锥本身也是空间的表现，而时空一体，因与果在时间上的关系，也可以投影到空间之中，成为空间的轨迹。

    是的，时间，就是事物在空间之中划动的轨迹，时间是空间的一个运动轴。

    如此一来，因果律和时空律得以统一。

    这对李启来说，只是启发。

    但对博岳而言，却是突破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