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一边吸纳着辰极金丹法透露出来的信息，另一边则看向了自己预备要收的弟子。

    本来是没准备收的。

    但是对方的表现，还有自己怦然作响的第六感都在不断的哔哔警报声，告诉他这辈子可能就遇到这么一次了。

    而且，对方的性质，真的很奇特。

    李启刚刚已经知道了一个事情。

    极有可能，物质本质就是空间，空间就是物质。

    那么，流形族作为高维空间的智能体，其天资很可能超乎李启之前的想象。

    设想一下——

    众所周知，蛋白质的三维空间结构决定了它的功能。

    开始是氨基酸链，形成一级结构，氨基酸通过特殊键相互连接，在成品蛋白质中形成所谓的“主链”。虽然氨基酸链仍在核糖体上合成，但第二层的结构，即二级结构，在开始时已经折叠根据这些键的位置和排列，氨基酸链形成螺旋，或形成像手风琴一样折叠的扁平圆盘。

    这些氨基酸组成和基于长程作用的三级结构拓扑复杂性，是蛋白质折叠类型的主要决定因素，蛋白质负责了生物体的分解、合成、催化、调节、运输、运动、免疫等等的全部工作，最后产生了人体这台精密的机器。

    说蛋白质可能有点玄乎，但说机械模具就更加直观了。

    举例而言，梅花螺丝刀和平口螺丝刀，在功能性上是不一样的。

    但他们的功能区别，仅仅来自于他们的‘外形’不同。

    而做模具，只需要添加不同的结构，就能让一根铁丝进去，一个衣架出来，中间只需要往前推就可以了。

    原理就这么简单。

    氨基酸序列形成的肽链经过生物体合成折叠后将对应于唯一的一种空间结构，然后，这种空间结构本身就具备功能。

    一根铁丝，折叠成衣架，折叠成弹簧，明明都是铁丝，但功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么，可以折叠成一切粒子，折叠出所有事物功能，甚至本质就是无限可分的空间的流形族，他们的功能性有多强？

    是否可以说，除了形而上的概念事物，基于物质的一切东西，他们都可以折叠自身用来完全模仿？

    这是天然的超级化形？

    这个性质，让李启想起了另一种生物。

    真龙。

    众所周知，真龙具备超越一切物质性质的可怖能力，其天生就具备‘万能抗性’，作为天演之道的终极产物，万事万物都可以‘化龙’。

    贝壳可以变成‘蜃龙’，蛇可以变成‘虺龙’，鱼化龙叫鱼龙，囚牛，睚眦，霸下，狻猊，狴犴皆是龙种。

    而龙的身躯，本身也是由诸多生灵的特征融合而来的。

    可以说，不管你是什么种族，当你想要在这方面发展的时候，化龙就是你自然而然的选择。

    真龙们……是否也是这方面的能力呢？

    李启听说过真龙们时常被称为‘盘龙’。

    意思是，龙喜欢把自己盘起来，所以叫做盘龙。

    龙也非常擅长把自己盘起来，真龙的很多形象出现，都是将自己盘起来的模样。

    现在想起来，似乎……别有深意。

    李启这么想着，突然分化出一尊法身，消失在原地。

    三品厉害的地方，在这上面就可见一斑，李启以前经常被这招吓一跳，尤其是在祝凤丹身上出现的次数最多。

    就是，某个三品突然出现在李启面前，然后说一堆谜语话，接着又突然消失。

    以前出现这种事的时候，总是搞的李启心惊胆战的，以为自己被盯上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其实搞不好只是对方心血来潮而已。

    就和李启一样。

    ————————

    李启心念一动，法身便悄然出现在一条四品真龙的旁边。

    若说这条四品真龙，其实李启还认识对方。

    人称沧海君的真龙一族天才，如今已然四品了。（详情见第八百四十章）

    据说他曾经挑战魔王子，胜负未知。

    不过起码有一点，那就是他在那个传言之后还活着，这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沧海君似乎正在打盹。

    他目前所处的位置，是东海的一处秘境。

    四周布满冰晶，霜华满天。

    冰像雕镂万物，细细一看，见磐石之上，长松覆盖，一龟一鹤，分立左右，宛如画图，都是寒冰所拟。

    除此之外，还有各色花朵，像牡丹、芍药、萱草、海棠等细花，皆有枝叶，每瓦一枝，无毫发不具。

    还有各种各样的美景，山水，人物，诸多兽类，乃至于万般异象，生灵，星河，无不存在，轻净凝雪，瑶轮破浴，泾映铜华，寒冰如玉。

    夜堂流影倍生妍，刻挂谁秉冻未阑。

    薄轮逼焰清难觅，满魄生花洞可看。

    银海迷离天水光，水晶宫殿白磷霜。

    玉壶一点琅玕泪，滴断人间烟火肠。

    这般美景之下，李启一眼就注意到了寒冰之中的那些人像。

    这些人像不是单独的景物，而是某种力量的结晶。

    “噢，真货啊。”李启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其中奥妙。

    这些冰雕人像，全都是‘完美复刻’，估计是沧海君雕刻的，只需要一道术法，就能全部起立，发挥出和原版一样的实力。

    不过，还有一些未完成的冰雕，李启在其中看见了只雕了一半的魔王子，还有一些其他年轻天才，甚至还包括自己，不过自己的那一个只雕了一个雏形，完成度极低，如果不是李启察觉到了类似的气息，甚至不会认为这是自己。

    不过也很正常，如果真把自己雕出来了，那么自己的意识应该会直接在冰雕里苏醒吧。

    唯一性可是很可怕的啊。

    而且，看那样子，沧海君似乎能力有限，很多年轻天才，他没有能力雕出来，所以就放置在那儿了。

    看了周围一圈冰雕，李启敲了敲魔王子那个。

    下一刻，之前在那里打盹的沧海君突然睁开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龙躯已经展开，迅速缠绕周围，然后龙头向下，看向李启。

    杀意迸发，四周的冰雕几乎同时被唤醒。

    大阵启动，秘境旋转，冰封之力开始蔓延。

    警惕和敌意出现了一刹那，但很快就化为释然，然后……一切恢复正常。

    沧海君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然后懒懒的说道：“啊……大巫，有何贵干啊？”

    “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东西而已，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李启笑道。

    “这样的话，大巫慢走。”沧海君如此说道。

    “就这么希望我走啊？”李启反问。

    “那留下来吃顿饭？”沧海君回答道。

    “你胆子还挺大的，不过既然来刺探你的情报了，出于‘正’，还是给你一些好处吧，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正好也有几个问题，你问一个，我问一个，如何？”李启说道。

    沧海君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的龙躯盘绕起来，不多时便化作人形，只是生有龙角，一身青金色的袍子，显得风流威严，贵气逼人。

    他的人形就和他的龙形态一样美丽，是的……只能用美丽来形容，尤其是那双眼眸，青金色，却又流淌着七彩的竖瞳，似乎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发呆。

    “大巫上门来做这种交易，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啊，那请吧。”沧海君来到李启面前，挥手展开座椅，然后邀请李启坐下。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占便宜的，只不过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正好需要来看看真龙。”李启如此说道，然后开始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沧海君，真龙对万千术法的抗性，我想亲眼看看。”

    “请，但大巫收点手，我死了，大巫也不好交代的。”沧海君答道。

    李启微微颌首，轻轻抬手。

    数以亿兆计的术法，被压缩成了三千里长，组成了一条不算大的术法星河，环绕沧海君。

    看起来很壮观，不过确实不大，甚至都不如沧海君的龙躯长，可见李启的压缩算法还是相当厉害的。

    其中亿兆术法，每一个都是四品级别的，而且每一个的性质都不一样。

    一般来说，在术法上学习多个流派是十分不合理的，每个流派有各自的思想，就好像道途兼修一样危险。

    体现着这些思想的动作，便组成了一套‘术法’。

    即便转用其他流派，思想也还是很难转变，很难完全重置自己的思想，因此若是学习多个流派，庞大的吞噬一切，那么反而会导致原来修行的术法崩溃，而新的模式也很难练成，最后博而不精。

    但是，这些限制在李启面前根本就是问题，他以三品的视角，能够随意切换，熟练使用。

    所以，眼前的术法星河虽然各自冲突，如果正常人用早就内爆了，但对他来说毫无压力。

    可对沧海君来说就不一样了。

    这么多庞杂的术法，想要应对，就需要他也承受同样的考验，他也得完全重置自己的应对思想，才能够不断的寻找破绽，借此抵抗。

    这就是李启想看的东西。

    术法精深，难辨罔象玄微，大道从兹孕起，八卦循回循绕，推排九窍追奔，妙在无过混沌。

    这些术法，从天而降，如瀑布一般，坠落到沧海君的身上。

    每一个术法，性质都完全不同，其中所需要的科技树自然也不一样，应对手法也不一样。

    沧海君不做任何抵抗，就这么沐浴在术法星河之中，接受轰击。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躯壳就产生了反应。

    龙鳞开始在他的皮肤上浮现，上面开始叠加玄奥的印记。

    每一重印记，都代表了一种‘抗性’。

    每一种抗性，都会令其完全免疫一种术法。

    不对，不是一种，而是‘一个类型’。

    只要根本原理是近似的，那么就可以直接免疫，哪怕后续的术法更强也无所谓。

    就好像提前接种了牛痘，就可以免疫天花一样。

    哪怕天花比牛痘可怕多了，但只要建立了免疫，那么只要是这个类型的病毒，就可以完全免疫。

    可惜的是，李启早就知道这些，所以那以亿兆计算的术法，没有一个类型是有两个以上的重叠的。

    每一种类型的术法，都有威力一大一小两种，小的先来，大的随后。

    也就是说，沧海君必须建立亿兆级别的免疫。

    但是，似乎对他来说没什么压力。

    李启可以看见，对方根本没有思考，仅仅依靠肉身的本能，就将这些术法隔绝在外。

    完全无伤，并且没有半点脑子含量。

    真的就是站在原地硬吃，四品术法洗澡，一点伤都不会有。

    太稳定了，李启已经开始认为，如果用了脑子，反而不会这么顺利。

    思想是智慧的产物，但智慧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有时还会失控。

    所以，才会有‘想太多’这么一个事情出现。

    高等智慧，还有理性，真的很难控制，李启作为常年靠计算来打架的先行者，对此有很深的体会。

    李启就喜欢打架的时候把对面的术法全部看破，然后一一破解，打的像王语嫣一样，精准优雅。

    因为他不擅长临场发挥，所以需要把所有提前量都计算好，但李启深知这样做的弊端，那就是，思维是很跳跃的东西，会出错。

    而真龙们刻在身体上的本能，在这方面具备极大的优势，不需要思考，就代表不会出错。

    免疫系统可比脑子聪明。

    三个时辰后，三千里的长河已经悉数冲刷了沧海君的身躯，沧海君依然无伤，不如说，他根本就是在洗澡。

    那华丽的躯体就像是无败的城墙一样，难怪他能在魔王子的追击下活到现在。

    李启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果然。

    流形族的折叠能力，和真龙的鳞片，有异曲同工之妙！

    真龙鳞片上的印记，其本质就是一种折叠的方式，他们通过折叠了自己鳞片的表层拓扑结构，获得了极其强横的免疫能力。

    “我已经明白了，多谢，那么，下面该轮到你提问了。”李启说道。

    沧海君也不客气，他毫不犹豫的问道：“大巫，我已经和魔王子交过手了，不过……是平手，我听说你赢过他，怎么做到的？”

    “平手？”李启挑了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