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秋念带着萧殷走到这破败的草棚前面,这草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搭建的,年久失修,平日里屋主又不擅长打理,经历风吹日晒久了,看上去难免就有些“惨不忍睹”,比冉秋念预料之中还要简陋一些。
“京中已经是最繁华的地方,又有当今圣上亲自下旨建立的抚孤驿站和济慈堂,对京中这些贫苦人家和小乞儿们已是有许多照顾,可若非亲眼看到,谁能想到还有这么多的孩子,入夜之后只能睡在这用简陋茅草改成的废旧棚子里?”
尤其是对比了京中那些富贵人家奢靡攀比的风气之后,在看到眼前这些凄凉景色,更觉得满眼刺目。
冉秋念叹息着说道,萧殷对此早就心知肚明,倒是并没有太过惊讶。
两人在门外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屋子里的人,这草棚虽然看似四面都有遮挡,实际上却隔绝不了半分动静,听到外面冉秋念的说话声后,小耗子便掀起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冉姐姐,你们总算是来了,那个受了伤的姑姑看上去不太好,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小耗子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被秀姑的伤势给吓到了,见到冉秋念之后,仿佛见到了主心骨,赶忙将人迎了进去。
“秀姑,”冉秋念心下一惊,连忙带着药箱走了进去,一进入这棚子冉秋念就觉得有些不好,此时已经入了冬,正是数九寒天的时节,这屋内屋外竟然没有半分差别,同样的冰冷刺骨,“秀姑?”
冉秋念坐在秀姑身边,伸手握住了秀姑垂在身侧的手腕,感受着手腕下面微弱的脉息,忍不住有些心焦起来。
她喊了几声,却见秀姑一直沉沉的睡着,面色潮红,呼吸微弱,看上去有些不好。
“殷哥,快来看看秀姑怎么了?”冉秋念转头向着萧殷求助,她只会简单的外伤包扎,秀姑看着还受了很重的内伤,对这些,冉秋念便不如萧殷了。
“我先为秀姑运功疗伤,暂且缓解一下她的内伤,以秀姑现在的情况,必须立刻请大夫,不能耽搁。”
萧殷上前查看了一下秀姑的伤势,沉声说道。
冉秋念点点头,退开几步,把秀姑身边的这片空地让给了萧殷,这会儿她才注意到原本应该与秀姑和小耗子待在一起的顾铮和莫十竟然全都不见了踪迹。
“小耗子,方才送秀姑一起来的那两个大哥哥去了哪里?怎么没有和你们在一处?”
冉秋念疑惑的看着小耗子问起来,小耗子连忙对她解释起来:“冉姐姐是说那两个武功很厉害的大哥哥?”
见冉秋念点头,小耗子便接着说道:“屋子里的那个姑姑刚来的时候醒了一会儿,不知道她和那两个大哥哥说了些什么,刚说完话姑姑就晕过去了。那两个哥哥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耗子很想回答出来冉秋念的问话,可惜他当时并没有来得及多问,只知道自己在这里守着那个姑姑,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接应。
“秀姑伤的这样重,他们怎么会留秀姑与你一个孩子单独在这里?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冉秋念听了小耗子的回答,虽然不知道秀姑那时候与顾铮莫十说了些什么,可是也能猜出以那两人的性子,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定然是因为这件事情远比秀姑的伤势更加严重。
想到这里,冉秋念细细算了算按照小耗子所说,顾铮和莫十离开这里的时间,心下不由得一紧,忍不住为生死不知的顾铮莫十担忧起来。
“冉姐姐别担心,那两个大哥哥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耗子看出冉秋念的焦虑和担忧,忍不住轻声安慰起来。
冉秋念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强压下心头的忧虑,默默的在屋外看着漆黑的夜色,在心中不断地祈祷。
“念儿,秀姑的伤势恐怕不适合再继续留在这样的地方,必须尽快把人给送到温暖一些的地方。”
萧殷给秀姑治疗过内伤之后,便从棚子里走了出来,他见冉秋念和小耗子一起并肩坐在草棚外面的石阶上,背影也透露着萧索,便轻轻开口打破了沉寂。
虽然他刚才在屋内给秀姑治疗内伤,但这小棚子根本挡不住半点儿风吹草动,冉秋念和小耗子的对话自然也被萧殷全都听了进去。
“殷哥,你说得对,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晚上,柳瑜飞那里的人手应该已经都撤下了,我们小心些,把秀姑偷偷带回府里,应当不会被人发现。”
冉秋念说完从地上站起身来,已经过了大半晚了,顾铮和莫十还没有回来,可他们却不能在原地继续等下去了,必须尽快把秀姑送回冉宅。
“我先给秀姑把伤口包扎一下,免得一会儿路上又崩坏了伤口。”
在冉秋念转身进屋的当口,她温柔的抬手摸了摸小耗子的脑袋,轻声说道:
“小耗子也和我们一起回府吧。这件事情原本不该将你牵扯进来,但既然秀姑被藏在这里过,留你一人在此总有些不安全,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小耗子没想到冉秋念竟然还愿意把自己一起带回去,面上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呆愣,随即他感受到落在脑袋上的温柔的触觉,傻傻的点了点头。
见小耗子同意了跟他们一起走,冉秋念放下一颗心,又揉了揉那孩子的脑袋,将他与萧殷一同留在外面,这才进棚子里去给秀姑包扎伤口。
小耗子自觉得帮着萧殷一起将马车牵来,等他们准备好了一切,冉秋念也为秀姑将所有的外伤都包扎好了。
他们将昏迷之中的秀姑搬上了马车,又在空无一人的棚子里留下了一封信,若是顾铮和莫十什么时候回来了,见屋内人去楼空也不至于凭白担心。
小耗子见秀姑和冉秋念都坐进了马车里,想着自己身上总是脏兮兮的,若是弄脏了冉姐姐这般好看的马车就不好了,便顶着寒风坐在了马车外辕上。
冉秋念看出小耗子的窘迫,伸手摸了摸这孩子被冻得红彤彤的双手,二话不说把人一起拉进了马车里。
萧殷在众人坐定之后,驾起马车,踏着夜色,悄无声息的向着冉宅进发。
一切正如冉秋念所料,这会儿天快要亮起来了,街上早起巡视的差役也有不少,柳瑜飞那些人手自然不能再明目张胆的四处搜查,全都隐退了起来。
他们一路顺利的回到了冉宅,安然度过了这个不平静的夜晚。
萧殷将马车从偏门驶入冉宅,守夜的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见是外出回来的大少爷,便也没有大惊小怪。
守夜之人是萧殷一早安排好的自己人,他将偏门打开,四下看了看,见并没有人跟在附近,这才警惕的关上了大门。
“大少爷,快些进去吧,这马车小的会处置好,再过半个时辰,早晨轮值的小厮就会过来。您和大小姐从这条路过去,一路不会遇到什么人。”
门房将手里的灯笼递给站在一边的小耗子,虽然并不知道这小乞儿是什么人,但见这孩子能被允许与大小姐同坐一辆马车,他便也没有多做质疑。
小耗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接过门房递来的灯笼,自觉的给搀扶着秀姑的萧殷和冉秋念照着前面的路。
几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加快脚步离开了偏门,一路向着冉秋念的院子赶去。
“秀姑的伤势不能拖下去了,一会儿将人安置了,还要劳烦殷哥替我把府里的老大夫请来。那地牢阴暗潮湿,秀姑还不知受了多少罪,不早些根治,怕是会落下病根。”
冉秋念边走着便与萧殷轻声叮嘱起来。
“这件事情瞒的了外人,却瞒不住老夫人,念儿可想好该如何与老夫人解释了?”
萧殷颔首应下,却又说起了另一桩摆在眼前的事情。
“明日一早我就去与祖母说明这件事情,我自己去说,总比这件事情从别人口中传到祖母耳朵里要妥当一些,只是这回又要让祖母担心了。”
冉秋念知道祖母把秀姑当作自家后辈一般看重,还有金嬷嬷,这两人对秀姑的看重并不比自己少多少,如今秀姑伤痕累累的出现在这里,只怕最揪心的就是哪两位长辈了。
两人不再说话,在沉默中加快脚步,小耗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懂事的在一旁用手里的灯笼照亮前面的小径。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冉秋念的院子外面。
“小耗子,把灯笼熄了,免得惊扰到旁人,秀姑的事儿不宜声张。”
冉秋念看着不远处的院落,转头对着小耗子轻声说道。小耗子应声吹熄了灯笼,眼前复又回到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等到眼睛稍稍能够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冉秋念和萧殷才继续往前走着,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院门前。
小耗子先一步上前身后推开了半掩的大门,在冉秋念和萧殷扶着秀姑跨进院子的大门之后,他又轻手轻脚在冉秋念和萧殷身后把大门关上。
这一声轻轻的磕碰声在黑暗中响起,随后便如同一颗落进水面的小石子,激起了一片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