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
吕真从上至下打量了几眼老者。
以他强大的感知,即使不能运用炁,也能察觉到这个老者不简单。
但是吕真确定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者。
“我是什么人……”老者的眼睛从地面的尸体转向吕真,“都说你生性好杀,走出吕家至今,杀人无数,手段残忍,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这几个家伙真是可怜,连个名号都没有留下,就变成了一具具尸体,异人界的残忍莫过于此。”
吕真皱眉:“你想帮他们?或者,你得目的本来就是我?”
“不管是什么目的,只管出手就是,何必废话?”
“年轻人,该修身养性。”老者缓缓前行,“我像你这个年纪也是那么急躁,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老朽的脾气好了许多,才能耐得住性子和你说些废话。”
老者的双手垂下,露出两只骨节分明,干枯却有力的手掌,让吕真下意识地想起被他在秦岭的二十四节通天谷所杀的鹰爪门的人。
自他从记忆中学会鹰爪门的发力技巧之后,他的五指也随之变得坚硬干枯,有向老者的这种手指转化的趋势。
想到这里,吕真心中一动:“你和河北的鹰爪门有什么关系。”
“确实有些关系。”老者摇了摇头,“老朽的师辈和河北鹰爪门的祖师相交莫逆,本来听到鹰爪门几乎被你灭门,老朽就想出山和你聊聊,但是因为有事,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到现在才来南边找你,也是凑巧。”
“老朽知道你现在一身麻烦,也想着现在不是出手的时机,可是无奈欠了别人一点情分,所以迫不得已只好对你出手。”
他停在吕真一丈外,伸出一只右手:“你先出手,还是老朽先出手?”
老者看似光明磊落,性格直率,但是吕真的神色却更为厌烦:“用他们的命作为试探,你得出现在是出手的好时机?”
老者的收回手掌,眼袋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老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两人应该都死了吧?”吕真看向那两人消失的方向,“他们既然像那个方向走,说明认为那边存在可以救他们命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出手,既然已经出手,无非就是你杀我,或者我杀你,何必惺惺作态,惹人厌烦。”
“呵……”老者眯着的眼睛睁开,里面的寒光一闪而逝,弯着的脊背缓缓拉直,浑身气势大涨,“年轻人,越来越不讲究了,一旦动手就是撕破脸皮,不留一点退路……”
吕真伸手指向老者,打断了老者的话:“杀了他。”
在他身边的肉山一样的女人骤然扑出。
一丈的距离瞬间即至,女人双手张开,像一座压下的山脉一样,猛然拍向老者。
“摧山!”
老者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了女人的侧面,右手成掌,一掌拍在女人的后背之上。
他的气势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连身上的衣袍都没有臌胀,但是这看似随手的一拍却带着巨大的力量。
一声闷响,空中的女人像断翅的鸟类一样,重重地砸在地上。
灰尘涌起。
地上的女人无痛无痒,只是从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脑组织留出更多之后,她以双手支撑,就要从地上爬起。
“身体不错……”
老者的声音平淡,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的左手背到身后,右手向下,又按在了女人的脊椎骨上。
“断脊!”
双眼神光爆涨,老者猛然发力,手掌完全陷入了女人后背的柔软的脂肪之中。
他的右手衣袖瞬间撕裂,向上一直延伸到肩膀上,露出一只与其苍老的脸面并不匹配的肌肉虬结,坚硬似钢铁一样的胳膊。
与此同时,肉山一样的女人再次扑倒在尘土之中。
被老者所按的脊背位置不正常向下凹陷,整个人也从那个位置分成了扭曲的两截,像是被从中剪断的大虾,在地上挣扎了片刻,也没有爬起。
她以双手发力,上半身转过身抓向老者,下半身却无力控制,只能拖在身后,看起来有点渗人。
显然,在一个照面之下,仅仅两招,她就被老者打断了脊梁,即使她不惧疼痛,但在脊椎断裂后也完全失去了战力。
老者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这傀儡一样的躯体的缺陷,故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女人废了。
更重要的在于在于,这老者修为高深,有这能力去废了女人,要是换做之前的那几人,就算想要打断女人的脊梁,也不可能做到。
看着女人在地上挣扎,老者眼中露出少许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样的天赋异禀的躯体……”
嘴里说话,他没有转身,右手由掌变成拳,忽然向侧面一击,与无声而至的吕真的昼长拳头碰在一起。
劲风以两人的拳头为中心,向四处扩散。
一击之后,吕真向后退出两米远,而老者只是侧行数步,在地上留下几个,身体微晃就完全消化了从吕真的身上传来的巨力。
“那么一具天赋异禀的身体,不用来修炼真是可惜了。”老者装模作样地感叹道,“你为自己的巫术,找最佳的承载着,应该也找了很久,才找到这具躯体吧?我有理由认为,在这中间,你应该杀了不少人,作为你巫术的消耗品。”
稍稍调息,吕真凝重地看向老者。
他的体魄不强又在这里显现了出来。
即使老者也不用炁,他也不是老者的对手。
但是吕真并不担心。
远离小溪之后,他上丹田的四色之炁正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活跃。
正常的炁虽然还不能动用,可是现在上丹田的四色之炁已经能够动用少许,尽管在不能刺激五脏,无法使四炁得到补充,但是也足够让吕真不必太忌惮这老者。
且随着他的气血涌动,他正在恢复对自身的炁的感知……
只要给他点时间,最后死的肯定不会是他。
双眼之中暗淡的四色一一闪过,吕真深吸了一口气,自身的气势也在缓缓增强。
淡淡的四色之炁像是雾气一样从他的上丹田出现,缭绕在他的身周。
感到吕真身上的气势开始,看到吕真身周所出现的变化,老者眼中有点诧异,但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不必做无用的反抗,和我走,我不会杀你,只要你修身养性合格,化解了身上的杀气自然会放你出山。”
“前辈这话说得没道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令两人之间像是拉到极限的琴弦一样的气氛忽然松懈下来。
吕真的眉毛一挑,看向自己的左边。
老者也看向同样的方向,眉间皱得更深:“小道士……”
在两人的视线中,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王也走出树林。
“吕真,好久不见。”
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他先向吕真打招呼,不等吕真回应,他又看向老者。
“前辈,没想到分开那么点时间,我们又见面了。”
“你一直跟着我?”老者冷哼一声,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小道士,不要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呵呵,前辈这话说得也有点问题。”王也笑眯眯道,“这里地方又不大,为什么前辈能来,我就不能来?前辈怎么得出的我是跟踪前辈而来的结论?”
他看向吕真,介绍道:“你可能还不认识吧?这位前辈名为肖安化,是你吕家太爷一辈的人物,早年间的身手就不在同辈的十佬之下,早已经隐修几十年,极少异人界出来活动,没想到这次为了你却出山了……”
“我还在寻思前辈出山有什么目的,原来是为了替你化解身上的杀气,真是一位仁慈心善的好前辈。”
感叹一声好前辈,王也一脸尊崇地看向老者:“不过肖前辈,您的那句话还是说错了,要说消解杀气最好的地方除了少林以外,就数我不理世事的武当为最,既然是为了让吕真化解杀气,不如让他和我一起返回武当。”
“您看,这样一举两得,既不麻烦您老人家,不妨碍您的修行,又能达成您的目的。”
老者深深地看了王也一眼,然后垂下头,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能保证,他和你一起去武当山,一直化解杀气才下山。”
王也笑道:“那前辈和我一起回武当山看看怎么样?”
又沉默了片刻,老者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与王也拉开距离,才说道:“他杀了那么多人,尤其是鹰爪门差点被他灭门……那些弟子声泪俱下地求到我的门下,我要是那么简单地放他走了,异人界会怎么看我?”
王也摇了摇头:“前辈不如直说,您的目的原本就不是所谓的化解杀气,不管是报仇,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总比前辈说出话,又被打脸要好。”
老者的脸色更黑:“小道士,你一定要插手我和他之间的恩怨,败坏你武当的名声?”
“前辈不要担心。”王也笑呵呵道,“我武当的名声可以败坏在很多地方,但是绝不会败坏在这种地方。”
“武当……”老者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我和你武当山前辈又不少交情,你那些前辈要是知道你助纣为虐,恐怕要对你失望。”
王也撇嘴:“前辈一直提武当,是真的才从深山里出来,没有听到,其实我已经被逐出武当,不算武当弟子了吗?”
说话之时,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奇门局出现在王也脚下。
“你……”忌惮地看了一眼王也脚下的“局”,老者犹豫片刻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王也,和吕真,“算你运气好,但是下次你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这话显然是对吕真说的。
话一说话,他便不再停留,转身向老路走出。
直到老者的身影完全小时,王也才松了口气:“这老东西修为高深,异人界很久没有看到他出手,现在也不知道到了哪个层次,但是以我的试探来看,就算没有展现全力,也不在一般的十佬之下,他要是动手就麻烦了,我最多只能拖住他。”
“谢谢。”吕真走到王也身边,一起看向那个老者消失的方向。
虽然即使王也没有出现,他也不担心自己有性命危险,但是王也愿意帮他,还是让他心一暖。
“不用谢。”王也擦了把汗,“这老家伙不知道哪根经搭错了,居然跑来找你麻烦,里面肯定有不少不能告人的秘密。”
吕真有些诧异:“他说他和鹰爪门有些渊源。”
“有些关系,但是关系不大。”王也撇嘴,“他一向速来独往,那么几十年都和鹰爪门没有太大的牵涉,而在鹰爪门的掌门被你所杀,鹰爪门陷入内乱时也没有出手,却选在这个时间出手,显然有更多的考量。”
说道这里,他不在多说。
转头打量吕真几眼,注意到吕真的气息不对,王也有些担忧问道:“你受伤了?”
吕真看着地上逐渐消失的奇门局,忽然说道:“利用奇门局,你能把不同的五行之炁分别打入我的肾、脾、心、肺之中吗?”
话题跳跃性太大,王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个没问题,以我的炁去刺激你的五脏,虽然不知道你有怎么目的,但是就算你有保护内脏的方法,恐怕也会伤到你的内脏。”
“人的内脏最是柔软,不管怎么练都很难练到内脏,所以一旦受伤都不是小伤,控制不住的话,你就麻烦了。”
“没事。”吕真平静说道,“我有办法保护我的内脏。”
“就现在?还是等你稍微休息再说?你现在状态不佳,似乎不是最好的时间。”
“就现在。”
“在这里?”
“这里。”
“不用做什么准备?”
“已经准备好了。”
“总感觉有点仓促。”王也摇了摇头,自身之炁进入地面,一个奇门局再次出现。
“来了,你自己小心点。”深吸了一口气,王也指尖上出现一束熊熊燃气的火焰,随后一指点在吕真的心脏部位。
注意到吕真只是脸色一红,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王也放下了心,迅速地在吕真身上再点三下,分别将对应的炁打入吕真的肺、肾与脾之中。
以风后奇门的神奇,即使不移动,他也能任意变换脚下的奇门局,用出五行之炁。
最后的脾土之炁进入脾脏,脸色变幻的吕真终于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这叫没事?”王也连忙给吕真递上纸巾。
吕真睁开双眼,接住纸巾,一边擦嘴,一边向老者消失的乱石堆走去,只留下一句话:“我马上回来。”
随着他的走动,他的双眼逐渐变成瑰丽的四色,更多的四色之炁从他的上丹田氤氲而出,使他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但是在令人压抑的杀气与危机感之下,任何人都很难从他的身上感受到美感。
“这杀气……”王也无语地看着吕真的背影,“要去报仇?真是报仇不隔夜……不对,连十分钟都没隔。”
“五脏……四色……那老家伙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