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酉年腊月初一。
沈岩带着一身雪花推开了涂自强办公室的门。
火炉很旺,蔡巧巧趴在办公桌上打着瞌睡。
冷风袭来,姑娘忍不住一抖。
“强子,好久不见。”沈岩笑得很勉强,脸色也不太好,有点蜡黄。
“呀,沈哥, 你咋来了,快坐!”涂自强起身相迎,“巧巧,给沈哥沏杯茶水!”
蔡巧巧哼了一声慢吞吞的起身。
“我知道你!”沈岩顺着涂自强的话茬注意到了蔡巧巧,“我想和他单独说会话,行不?”
蔡巧巧抱着双手站在火炉边,低头看着开水壶。
“水没开呢”姑娘没搭理沈岩,看罢水壶又自顾自的回到自己座位。
沈岩牙齿紧绷深吸一口气。
“我掐指一算, 今天不宜出行呐”涂自强冲着沈岩使了个眼色,嘴里打着哈哈。
“这位同志,我是沈岩,我请你出去!”沈岩铁青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好啊”蔡巧巧丝毫不怒,笑吟吟的站起身走到房间中间,“来,让我见识下,你咋请!”
“你!”沈岩霍地起身。
“诶,沈哥,跟一个妇女一般见识干啥。”涂自强伸手拉住沈岩的胳膊,打着圆场,“巧巧,要不你去厂部打壶开水?”
“妇女?”蔡巧巧指着自己的鼻子,笑眼瞪得圆圆的。
“额,小姑娘,小姑娘行了吧?”涂自强轻轻一按沈岩,起身拎起窗台的暖壶往蔡巧巧手里一塞, “去吧”
“我是为你好!”蔡巧巧瞥了沈岩一眼,气鼓鼓的说道。
“我知道,没事儿。”涂自强压低声音说道,“男人嘛,都好面子。当你一个小姑娘好多事儿不好意思说,我有数,去吧、去吧”
“且,”蔡巧巧拎着暖壶不情不愿的出门,临走还甩给沈岩一个大大的白眼。
咣当!
办公室的门呻吟着被关闭。
沈阳气哼哼的坐在那里不说话。
“嗨,跟一个小姑娘生啥气”涂自强拍拍沈岩的胳膊,“沈哥你消消气儿、消消气儿!”
“我他妈是生自己的气!”沈岩一拍大腿,猛地一仰头,“你都知道了吧?”
“之前不知道,现在猜到点儿了。”涂自强拉过椅子坐下,“说说吧”
沈岩狐疑的看着涂自强。
“看我干嘛?你大老远从盛京过来就是看我的?”涂自强摸摸脸。
“你说你猜到了?你猜到什么了?”沈岩歪着头看着他。
“调岗了呗,”涂自强撇撇嘴,“大半年白忙活了。”
“你怎么猜出来的?”沈岩微微后仰。
“沈哥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打击到你。”涂自强摊摊手哦,“除了事业。”
沈岩板着脸不说话。
“最近又没什么大事儿发生,外部因素差不多可以忽略。”涂自强舔舔嘴唇, “辽沈那边发展得又挺顺利”
“对,所以我心情不好。”沈岩微微探身,“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朱九成?”涂自强沉默了一下,微微抬头。
“你怎么知道!”沈岩霍地起身,带翻了屁股下的椅子。
“沈哥你这么年轻,能打击到的你事儿不多。”涂自强抿着嘴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所以你是因为被看轻而失落,对吧。”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朱九成的事儿!”沈岩抢前半步,双手抓着涂自强的肩膀。
涂自强微微皱眉,歪着头看着沈岩抓着自己肩膀的手。
“算了,也不是啥秘密”沈岩颓然的松开双手,瞬间苍老的许多。
“你说我能力那么差吗?”他出神得看着火炉嘟囔着。
“他比你大二十来岁呢吧?”涂自强起身哈腰扶起沈岩的椅子,“沈哥,坐。”
沈岩面无表情的坐下。
“普鲁士省也不错,”涂自强轻轻的说道,“至少化肥厂的上游在你手里。”
“这都是你猜的?”沈岩惊讶的看着涂自强,后者摊着手。
“副的正的?”涂自强单手拄在膝盖上,微微探身。
“正的”沈岩缓缓收回惊讶的目光。
“这不挺好嘛!还升了!”涂自强一拍沈岩的大腿。
“东北要有大动作吧!”沈阳猛地一抬头,死死的盯着涂自强,“别说你不知道!要不那丫头为什么在你这?”
“嗯,但是朱九成肯定不是来摘桃子的。”涂自强缓缓点头,“这次调动不一定就是好事儿。”
沈岩直勾勾的盯着涂自强的眼睛。
“也许是保护你呢?”涂自强一脸的诚恳,“沈哥,你最大的优势是年轻!你自己以前不也这么跟我说的吗?怎么事到临头自己就忘了呢?嗯?”
“可是,我都到东北多少年了”沈岩嘴虽硬,头却缓缓的低了下去。
“你比朱九成小二十岁啊!差不多三代人!你说你这么大的人啦,咋这么不懂事捏?嗯”涂自强怒其不争的数落着沈岩,后者的脑袋越来越低。
“具体是怎么变化的?说说!”涂自强说累了,端起茶缸子咕咚咚的喝水。
“朱九成来吉春,黄尚生去红肠。”沈岩瘪瘪嘴,老老实实的,“你的意思?”
“当然不能消极怠工更不能拖后腿!”涂自强放下大茶缸子,压低声音说道,“连情绪都不该有,懂不懂?嗯?”
“嗨,我哪有啥情绪?”沈岩涨红了脸,“我就是琢磨年后就走了,辽沈你还有啥事儿没,我抓紧给你办喽。”
“我就说嘛!沈哥你哪能那么眉眼高低?”涂自强嘿嘿一笑,“我不信你看不明白!对吧!”
“哈,我当然看明白了!”沈岩卡巴着眼睛,期待的看着涂自强。
说啊,我该看明白啥了?
“辽沈互助社不还是沈祖德主事呢嘛?”涂自强挤眉弄眼的,“沈哥你考老弟呢呗?”
“嗨,逃不过你小子的眼睛”沈岩一愣,脸上很快恢复了智珠在握的表情,伸手搥了涂自强一拳。
“我才发现沈哥你真能演,”涂自强一脸赞叹,“刚才我都没发现”
沈岩卡巴着眼睛,期待的看着他。
“弄个正的位置那么容易呢?拢共才多少坑?嗯?”涂自强啧啧有声,“何况那可是朱九成捂热乎了的坑!辽沈能跟普鲁士省比?何况辽沈不也没脱离呢?”
“坑来得不容易”沈岩楞了一下,摇头叹息道,“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