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所有鲛人的眼神都停驻在了白术的身上,原主作为大巫在鲛人的族群中几乎是神袛一般的存在,就算是鲛人族的王也不得不听从大巫命令。
因此,云励寒这道带着杀意的话语说出来之后,鲛人们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云励寒是否误会了什么,而是白术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围着云励寒的鲛人们让出了一条道路,躲在人群后方的白术和另外两名鲛人彻底地暴露在了云励寒的眼前。
白术红润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他的内心慌乱无比,此刻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云励寒。
在原主将他和另外两名鲛人送离以后,白术便收到了落葵用秘法传来的消息不要告诉族人们其他前去营救落葵的鲛人都被抓了的这件事情。
原本那滔天的火焰和族人们近乎绝望的嘶吼声一直折磨着白术的内心,一开始他也是十分愤怒的,若不是原主将他送离开,他也许就会死在那场大火中。
但是当落葵那满带着哀伤和哭腔的嗓音祈求着的时候,白术心软了。
鲛人族的寿命很长,普通的鲛人都可以活到一千岁以上,更别说是进行过修行的鲛人和血脉之力浓厚的鲛人族女王了。
一百来岁的白术和落葵在鲛人这个种族来说,才刚刚成年。
但无论总的寿命长短,白术和落葵确确实实是算得上朝夕相处了一百多年。
白术身体强壮,血脉之力也算得上是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因此,在他一出生之时,就已经被确定成为了新任女王的贴身护卫。
在这一百多年的相处当中,白术不由自主的爱上了落葵,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落葵是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真的和落葵在一起,因此,他将这份浓厚的感情一直深埋心中。
白术就像后世那些最为忠实的舔狗一般,无论女神提出多么离谱的要求,他们都会竭尽所能的替她实现。
因此,面对落葵言辞恳切的请求,白术不由得答应了下来,甚至在知道包括原主在内的所有鲛人都不可能回来以后,白术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和他一起被原主送回来的两个鲛人虽是想要将这一个消息告诉剩下的鲛人,但是却在白术的巧言劝告下也选择了闭口不谈。
但是让白术没有想到的是,在落葵信誓旦旦的说那些鲛人全部都死掉了以后,他们的大巫虽是伤痕累累,但是却也活着回来了。
面对云励寒的质问,白术内心焦急不已,虽是想要胡乱地编造一个理由蒙混过关,但是却在云励寒那双幽深的没有丝毫情感的眼神注视下,大脑一片空白,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励寒步步逼近,身上的气势全部放出,大巫神圣的血脉之力直压的这三个鲛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云励寒的神识散出,勾动着他们脑海中最为印象深刻,并让他们最为恐惧的记忆。
逐渐的,那三个鲛人的面目越发的狰狞起来,仿佛在承受着万般的痛苦,身形也是不断的颤抖。
“他们这是怎么了”
其他鲛人面面相觑,虽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着云励寒慎重的表情,他们也没有贸然插手,只是默默的观察着那三个鲛人。
却突然,白术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住,尾巴一软,整个人如同一条死鱼一样横着飘在了水里。
眉毛死死的拧着,口中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声,身形异常的狼狈。
“我错了大巫我真的错了”
白术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张痛苦绝望的脸,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的眼球,狰狞扭曲的努力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表情,被火灼烧着几乎成了黑炭的鱼尾,还有被大巫送离时他脸上带着决绝的希冀。
那些他最不愿面对的东西一股脑的尽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一个个濒死的目光深深的望进了白术的心底,带着质问和指责
“为什么要隐瞒”
“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啊”白术像疯了一般,鱼尾疯狂的甩动,掀起阵阵波浪,嘴里不断的呻吟着。
他一双眸子充斥着殷红的血色,却依旧不敢闭上眼睛,一旦闭眼,那些死去的鲛人便会化作一只只狰狞的魔鬼,从地狱中爬上来找他报仇。
白术发疯的样子几乎吓坏了这群单纯的鲛人,他们躲在云励寒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匆匆的暼一眼白术后又迅速躲开。
最后,还是白术承受不住,“大巫,你杀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云励寒勾唇一笑,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恶意,“错哪了”
“”
白术呼吸一滞,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说出他的所作所为,他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
然而,云励寒却不会给他犹豫的时间,瞬间加大了对白术的精神刺激。
“啊”
白术惨叫一声,那种充斥着血腥,恐怖和绝望的气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脑子似针扎一般的疼。
“别我说我说”白术再也忍受不住,不管会得到族人怎样的看法,他只想要尽快结束这种痛苦。
云励寒神识撤回,冷冷的开口,“说。”
白术蠕动着嘴唇,声音似蚊子一般,“我们前去救女王的族人都被人类给捉住了”
云励寒一道巫力打过去,白术侧边的脸颊瞬间肿胀的和馒头一样,“大点声。”
白术身体缩了缩,但丝毫不敢反抗,大声将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白术话音落下后,整个海底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鲛人族虽然寿命很长,但是却孕育困难,目前鲛人族整个族群也不过五百之数,而这一次的救援,就死伤了近一百的鲛人。
跟在白术身边帮着隐瞒了真相的两个鲛人霎那间脸色巨变,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悔恨,懊恼,遗憾,种种情绪在他们眼眸中闪过,最后都化作了一抹愤怒,他们冲过去质问出声,一字一句,声泪泣下。
“你不是说大巫有办法救族人们出来吗”
“你不是说他们都安全了吗”
“你不是说是大巫让我们隐瞒事实不要让其他族人担心的吗”
“对不起”白术垂下头,面对这样的控诉,他完全无法面对剩余的族人,大巫伤痕累累的回来,也带回了真相,将他内心所有的阴暗和隐藏的情感尽数袒露在众人面前。
“啪”一名鲛人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白术另一边的脸上,“你有什么资格说对不起,你说对不起他们就会回来了吗如果不是你隐瞒,他们有可能会被救回来的啊那是活生生的命啊”
浓浓的自责几乎要将二人折磨疯了,若不是他们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白术,倘若他们能够聪明一点,更甚至,他们听从当初大巫所说的去搬救兵,都不会造成如今的后果。
明明明明大巫当初可以自己逃出来的,却将活下来的机会让给了他们。
大巫耗尽巫力救出来的人,带着所有的希望逃出去的他们,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做到。
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要保护族人的话,在这一刻,全部都变成了笑话。
二人游到云励寒面前,“对不起”
云励寒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这两个人心思倒是不坏,但是太过于没有脑子,包括所有的鲛人都一样,长久的生活在海里,没有天敌的鲛人族心思一个比一个单纯,凶险万分的人类世界他们也从未踏足过。
云励寒视线扫去,望向了一个个满脸悲戚的鲛人,即使是知道了真相的他们,也只是为那些死去的鲛人们感到痛心,却没有一个鲛人提出来要去报仇,也没有一个鲛人认为要给予白术处罚。
如此的单纯,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愚笨的鲛人,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是活不长久的。
云励寒眼睛微微眯起来,凌厉的目光扫过,“今天,教给你们的第一个道理,便是不要轻易的相信他人,任何事情,都要有自己的判断,做事之前,要想一想,这样做是对是错,会造成怎样的结果,而那个结果,你们是否能够承担的起”
“而那些死去的族人,我不会让他们白白死去的,我要你们跟着我学习巫术,为他们报仇,以灭了大宣王朝为目的,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众人虽暂时还不太能理解云励寒话里的意思,可云励寒鱼尾上狰狞的伤口,与手臂上还挂着血丝的创洞,让他们心中也产生了一丝愤怒。
一开始认出来云励寒的那个小鲛人脸上还挂着泪痕,“大巫,我要努力的学习巫术,再也不要让其他人欺负我们了。”
大巫的所有鳞片都被拔光了,那该有多疼啊
小鲛人冲过来搂住了云励寒的腰,手指轻轻的碰了碰云励寒的尾巴,就如同一缕清风一般的扫过,有些痒意,却并不难受,“大巫,你痛吗”
云励寒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也缓和了下来,“不疼。”
小鲛人又红了眼眶,“可是我心疼”
“那么”云励寒动手擦了擦他的眼角,“以后小木槿就努力学习巫术,长大了保护大巫和族人好不好”
“嗯”木槿重重的点了点,双手握成了拳头,面容坚毅,“我要做那个最强大的鲛人,灭了大宣朝,替死去的族人们报仇”
云励寒有些讶异的看向木槿,他有些意外,木槿才十几岁,换算成人类的年龄来说可能还不到两岁,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好好培养一下,应该也能够做这鲛人族的王了。
云励寒轻轻揉了揉木槿的脑袋,视线投向众人,“今天教你们的第二个道理,那便是做错了事情就要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要受到惩罚,要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
霎那间,白术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他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我”
云励寒巫力打过去,无形的绳索绑住了白术的身子,“大家暂时先散了吧,等我伤好了便开始教你们学习巫术。”
随后云励寒带着白术和木槿来到了鲛人族的圣地,强行破开了那个圣地最中间一直被封印着的祭坛。
在封印破开的一瞬间,一股阴冷的,充斥着血腥味和恐怖气息的黑雾扑面而来。
浓烈的黑色将一切都收纳进去,黑洞洞的仿佛是能够吞噬灵魂的深渊一般,无端的透露着一抹阴森,雾气中的寒意几乎能够穿透皮肤渗进骨子里,白术不由自主的浑身都开始打哆嗦。
云励寒垂眸望向了木槿,“怕不怕”
木槿一双眼眸闪着晶亮亮的光,全无半点惧意,说的斩钉截铁,“有大巫在,我才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