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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最后那个人
    陈崇州洗手,系围裙,专注擀饺子皮,“厚的薄的。”

    “中间厚,边缘薄,不然下锅煮破了。”她扭头,“你会擀皮啊?”

    男人邀功似的,“上学就会。”

    沈桢指尖蘸了一点馅儿,“尝尝咸淡。”

    陈崇州舌尖一卷,“咸。”

    她随手洒了一撮细白的调料,他无奈,“咸,还洒盐?”

    “是白砂糖。”她一本正经,“咸了,加糖。”

    合着除了黄焖牛肉,沈桢烧菜的结果完全凭运气。

    陈崇州好笑,彻底没食欲,“你自己吃吧。”

    沈桢神情俏皮,腔调也绵绵软软,“老公,今年春节回老宅吗?”

    男人一顿,“什么?”

    “今年春节”

    陈崇州弯腰,耳朵凑近她唇,“前面喊什么。”

    “前面喊”他眼睛明亮,嘴角溢出幽深的笑意,沈桢话锋一转,“喊陈公公啊,你的葵花宝典练成了吗?”

    他偏头,手忽然扬起,她吓得闭眼,“打人了!”

    陈崇州掌心摁在她额头,拨开汗涔涔的发丝,“又无理取闹?”

    佣人从厨房出来,收拾完餐桌又往回走,沈桢睁开眼,嘟囔着,“蔡姐,你不救我啊!”

    佣人忙忙碌碌,“您不打先生就行,他哪里有胆子打您。”

    她噗嗤笑,“我有那么蛮横吗?”

    每次回娘家,李惠芝也教训她,不要女土匪一般欺负了崇州,有个贤妻良母的样子。

    陈崇州也顾全她面子,“岳母,桢桢很体贴我。”

    李惠芝不信,她生养的女儿什么德行,她有数。

    可女婿甘之如饴,宠着,惯着,骄纵她。

    沈桢拾起刚才的话茬,“到底回不回呀?”

    他笑纹敛去,“不回。”

    “婆婆的意思,让你回。”

    陈崇州动作一滞,“什么时候。”

    “周六你在外市出差,妈跟我去医院产检。”沈桢数了数饺子皮,挪开擀面杖,开始包馅儿,“妈说你姓陈,要回老宅守岁,陈渊也回,三叔的卧底任务年底结束,他是老宅的大家主嘛,他不回老宅,能回哪过年啊?他回了,你们晚辈不回,太失礼数。”

    他一言不发,舀了一勺肉馅,学着沈桢,像模像样地捏,“再议。”

    “陈医生最孝顺了。”她捅他肋骨,“婆婆的命令,你不遵从啊?”

    陈崇州毕生包的第一个饺子漏得一塌糊涂,馅儿黏在手指,他洁癖犯了,暴躁到处蹭。

    “哎呀——脏。”沈桢抽出纸巾,替他擦手,“宋黎告诉我,赵霁九追陈渊追得可热情了。”

    他垂眸,注视她擦干净,“郑野调查过赵霁九的底细,比万喜喜强。”

    郑野的原话是:这姑娘蠢的,纯粹是沈桢2号,关键情史特清白,你哥捡到宝了。

    陈崇州没好气,“沈桢蠢?”

    “不太聪明,聪明早跑了,谁嫁你们啊,陈家男人多精,剃了毛的金丝猴儿。”

    陈家的男人是精,在名利场出名的圆滑奸诈,卸磨杀驴。

    可陈家的男人也痴。

    陈翎痴,陈渊痴,陈二也痴。

    郑野背地里起绰号,陈三痴。

    沈桢踮脚,亲吻他面颊,刁钻又狡黠戳破他,“你不放心啊?”

    陈崇州回过神,“不放心什么。”

    “郑野闲得蛋疼啊,查赵霁九,还不是你吩咐他查,万一赵霁九伪装真容,坑了陈渊。”

    “闲得什么。”他表情严肃。

    “蛋。”她一个字一个字蹦,“疼。”

    “不许讲脏字,你忘了新婚之夜约法三章?”

    沈桢当时怀孕了,不能同房,新婚夜数完份子钱,没事干,又数了一遍。

    数第二遍的工夫,陈崇州同她约法三章。

    一章,打他掐他踢他都行,骂人不准,胎儿后期有听觉,不利于胎教。违规一次,扣掉一星期一个冰淇淋。

    二章,人前留颜面。

    三章,人后留口气。

    沈桢泄气,“我下次不敢了。”

    陈崇州在日历打个叉,划掉这周的冰淇淋,“扣掉,否则不长记性。”

    她捏完一屉饺子,清了清喉咙,“陈渊有钱,按辈分他是你儿子的大伯呢,满月礼一定贵重,兴许能攒齐未来给儿媳妇的聘礼。”

    陈崇州不咸不淡瞥她一眼,“嫌我没钱?”

    “对啊。”沈桢压根不宽慰他,反其道行之,故意气他,“我嫌你穷。”

    他怔了一秒,情不自禁发笑,“惹不起陈太太。”

    她拽住,“去哪啊。”

    “外面抽根烟。”

    沈桢抬手一抹,面粉抹在他鼻梁,挨近细细观赏,“你真是小白脸呀,分不清皮和面。”

    陈崇州下午去了一趟公司,办理辞职手续,又专程赶到万文的分公司,提出见李哲。

    前台是新聘用的员工,不认得他,“您有预约吗?”

    “我不见老板,见董秘。”

    前台微笑,“董秘也要预约。”

    他不得已自报,“陈崇州。”

    前台一愣,“您稍候。”

    她迅速联络秘书部,“李秘,董事长的弟弟,放行吗。”

    李哲看向会议室,流程在收尾了,他索性没向陈渊汇报,“我立刻下去。”

    他到达一楼,恭恭敬敬上前,“二公子,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呢?我迎接您。”

    “不必。”陈崇州递出一个牛皮纸袋,“给陈渊。”

    李哲开启封口,是百洲国际所有工程和财务的详细报表,精确到万元。

    “我不欠他人情。”撂下这句,他走出大堂。

    李哲追上,“二公子不如去休息室喝杯茶?陈董马上开完会。”

    陈崇州置若罔闻,踏入流动不息的人潮。

    李哲返回总裁办,陈渊正巧进入办公室,他交出这份报表。

    “1月份开庭前,薛岩给陈智云带话,如果不揭发倪影涉嫌故意伤害和非法买卖,便曝光他商业违规,洗钱漏税的物证。二公子的脾气,陈智云最了解,既然威胁他了,势必有胜算,因此将倪影送上了被告席,夫妻反目。事实上,二公子手中根本没有全面的财务报表,不足以扳倒陈智云,报表在倪影手中。她弥留之际,把物证交给二公子。”

    陈渊浏览着账目数据,“倪影竟然拿到陈智云最致命的软肋。”

    “利益合作的夫妻,无论如何谨慎,也防不住枕边人的挖掘。陈智云不可能大张旗鼓警告下属与同僚戒备倪影,他们不知内情,纷纷巴结这位陈夫人,倪影又擅于谎言周旋,一来二去拿到情报也情理之中。”李哲沏了一壶热茶,搁在办公桌,“津德集团表面服软,目的从您手上交换科幻园的5亿投资,摆脱您与赵家的进攻,求一个缓兵之计。实则背后反击不断,津德老太爷千方百计搭上陈智云这艘船,联合围剿咱们万文。陈智云垂涎富诚,陈家查封后,他认定剩余的资金流入万文,您独吞的财产他也有继承权,毕竟陈政利用陈家的祖产起家,再加上二爷奸商本色,自然与您为敌。”李哲胸有成竹,“有这些把柄,他必败无疑。”

    陈渊合住文件,“老二呢?”

    “我挽留过二公子,他不肯上来。”

    李哲走到落地窗,俯瞰街口,“陈董,二公子的车还在。”

    陈渊穿好外套,匆匆下楼。

    彼时,陈崇州挂断郑野的电话,刚要上车,身后传来一声,“老二。”

    他衔着烟,停住。漫不经心瞧别处,一张面孔清清冷冷,覆了一层近乎发光的雪白,仿佛陈旧无际的冬日,下了一场寂寞荒凉的雪。

    陈渊驻足在台阶上,再未靠近,“市人民院长找你了。”

    他倚着引擎盖,“嗯。”

    “11月上班?”

    “嗯。”

    夕阳晦黯,酝酿着降温风霜,陈渊被一片枯黄的光影笼罩,“何姨近况都好?”

    “好。”

    陈崇州一清二楚,他问了自己,问了何佩瑜,皆为铺垫,只是想要顺理成章问最后那个人。

    “她也好。”

    陈渊出乎意料,他会主动提及沈桢。

    僵持良久,“过年回老宅吗。”

    “回。”

    陈渊说,“三叔也在老宅过年。”

    他没出声。

    “我记得沈桢的预产期在四月底,春节时要生了。”

    陈崇州碾灭烟头,“她也回去,三叔惦念她。”

    又是一阵缄默,财务经理在接待厅招呼陈渊,“陈董,工程款的单据需要您签字。”

    陈崇州拉车门,语气寡淡,“你多保重。”

    他发动,拂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