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国内忧外患,情势不容乐观,可天地无情,灾害还在持续发生。
岭南地区暴雨和酷暑天不断交替,导致之前被洪水吞噬的动植物尸体开始腐败发臭,在没有及时掩埋并消毒的情况下,病菌正在悄悄扩散。
傍晚,大家端着米粥,配着杂粮馒头,围坐在一起聊天。
黄老二呼噜着喝了一碗粥,感慨道:“可算是闻到味了,今天那地方都要给我熏吐了。”
小虎很是好奇,“爹,你不是说今天去砍树吗?山里有什么熏着你的?大臭菌子?”
赖大一脸嫌弃,“吃完饭再说哈,不然这一大帮人都吃不下去东西呢。”
众人都被吊起了胃口,待晚饭过后黄老二才说起今天的事。
“你们不知道,这城外出去没多久,那一路上都臭气熏天的,蝇虫嗡嗡作响,蚊子团团停在水面上喝水,真是烦死了。”
“可不是,要是让你们这些小家伙跟着去干活啊,准保要哭。”
“怎么跑城外去了?”
“周县令说那河道不修建起来,外面的物资运不进来,到时候就没粮食了。”
“谁知道这话是真是假,别是哄我们的,桥修好了,他们倒跑了是真的。”
小虎娘叹气,“现在钱家也不发米了,三天改到十天一次施薄粥,我们的粮食也不多了,怎么办啊?”
说到这大家都是愁云惨淡的,年轻力壮都帮衙门干活去了,这样至少能免费吃饱一餐,但老人孩子和妇人就没法子了。
如今都开始出现卖女儿换粮的情况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水能完全退下去,我想回家了。”
“唉……”
晚上,杨初意仔细询问了方至诚其中的情况,顿感不妙,洪水过后很容易带来瘟疫,不重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方至诚原本靠坐着的身子一下子坐得笔直,“真像你说的那么严重?”
“当然严重了,我明天去找梁老看看,这事还得由医者发言才行。”
“那我们早点歇息,梁老出门也挺早的。”
杨初意拿出一块肉脯塞到他嘴里,“快点吃。”
“嗯。”方至诚贪婪地咀嚼着食物,他们每天的活计跟苦役差不多。
可看着那些面黄肌瘦,挨冻受饿的饥民,是个有血性的人都会心有同情,想多出自己的一份力。
杨初意又给他喂了一杯牛奶补充营养才罢休。
次日,杨初意一早便去找了梁老。
梁老和梁广白提着药箱正准备出门呢,“丫头,这么早有什么事?谁病了?”
梁广白要跟着杏林医馆,打过招呼后便先走了。
杨初意避着人,措辞严谨地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梁老唬了一跳,将杨初意拉到家里,压低声音说道:“丫头,这话你没在外面说过吧?现在因着什么预言,现在说话都得小心点,不然就要惹祸了。”
“这个想法比议论朝廷局势还更要紧些,城外饥民前两次暴乱好不容易才压下去,这话一出,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杨初意自然知道这猜测会带来恐慌,可放任不管只能酿造更多的悲剧。
“梁老,您今天是不是还要出诊?您有心,多留意一下病人的情况,发出不对我们再合计。”
梁老郑重应下,“成。”
有些事不提还好,只要一提,什么事情都容易往那方面去想。
如今,县令召集了一些大夫在城内外免费义诊,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安抚人心,免费的汤药其实达不到什么治疗的作用。
但若是不这样子做,老百姓肯定会闹起来的。
有些人的病是旧疾,有些则是本身体弱,再加上遇到灾害,因营养不良、休息不好,心中恐慌、烦闷等堆积起来的。
当然,也有真正的患者,腹泻、高热、伤寒等,这些就要积极治疗。
仁厚的医馆会施药,毕竟这时候可出了悬壶济世,那就是积攒声誉的好时机。
有时候大夫之间也会相互讨论患者的病情,遇到比较罕见的病例更会认真请教,跟着一起诊治,增加经验。
“今天我那有个病人,说自己一会掉进冰窟窿,一会被放到灶台里,说得我都糊涂了。”
“许多人都不能很好的表述自己到底哪里疼,碰上孩子更问不清楚了。”
“那他是什么病啊?”
“发热了,时冷时热的。”
“我这也有不少孩子发热了。”
“这种天气大人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小孩子。”
梁老瞬间警觉,堆着笑脸一个个问他们接诊人数和患病的症状。
这边正说着,忽有一妇人抱着孩子急匆匆跑来,脸上全是焦急之色,声音都打着颤,“大夫,我儿子上吐下泻的,还便血了,你们快帮我看看!”
“快抱到这里来。”
老大夫上前查看,“痢疾之症。”
“大夫,我儿子不过是打了几个寒战而已?怎么一下子就变这么严重了?”
老大夫忙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可是一家人同食一物?要想清楚了,说不定其他人也会介上这病。”
妇人哭哭啼啼,说孩子可能在外头捡了什么野果吃。
其他大夫忙上前协助,“你们原本是住哪儿的?回去叫旁人莫要胡乱去食用不干净的东西了。”
妇人随口道:“吃不饱饭可不得去捡东西吃嘛。”
痢疾也有传染的危险,几个大夫上报给县令,让衙差们巡视时告诫一下饥民。
梁老趁机提道:“这洪灾过后容易出现很多的传染疾病,大人是不是应该提前应对,把问题堵在源头?”
周县令一上任就遇到这种状况,心力交瘁,连日来的疲累让他一时之间没有细细品味梁老话里的意思。
“本官手上就是些干姜和清热解毒的草药,所以还恳请各位大夫献个好计策,不若拿出一些药材,或自发熬煮些汤药出来分发给饥民。”
在场大夫都撇头不说话,他们不像经营饭馆食肆的商户有存粮,再把药材捐出去,到时候便成废人了。
周县令捏了捏眉头,“得各位医术精湛的大夫相助,是本官之福,也是百姓之福,只是救灾工作任重而道远,本官希望你们能不忘初心,坚持到最后一刻。”
几位大夫笑着应了,是表面功夫还是真心实意,没人回去深究,这时候能维持表面和平已经很难得了。
待他们走后,周县令招来县丞问:“州府大人怎么说?同意我们放粮的请求了吗?”
县丞摇头,“大人命我们再拖一拖。”
周县令苦笑了一下,“城中殷富人家对捐粮一事可有回音?”
“并无,他们都说无粮可捐了。”
周县令沉声道:“岭南王那边呢?可有准信?”
县丞叹了一口气,“他们管事说,从明日起,他们便不再施粥了,而且下官还发现了一个情况。”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