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初意将之前自己缝制的口罩拿了出来,“帮我缝制这个东西,越多越好。”
石婶将口罩拿过来看,“这倒不难,可去哪里找布料呢?”
杨初意早已经想好了说辞,“我上次帮三妹准备婚事时还剩一些,我一会拿出来给你们,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们多叫些人过来帮忙。”
方新桃一看杨初意的神色,立刻行动起来,“嫂子,我去喊人。”
店里地方毕竟小,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白天的时候大家都在街道上,到了晚上才会回来挤着睡觉。
壮丁们出去干活,孩童们也被县令单独安置,该读书的便还是由夫子继续教学。
失去亲人的稚童和孤寡老人也分别安排人照管起来,不少妇人也会去帮忙照看。
梁广白回家和母亲妻子说了父亲的决定,说完后便让李氏来向杨初意询问内情。
他觉得昨天杨初意来找父亲的谈话定然不简单,说不定知道一些内幕。
杨初意安抚满头大汗的李氏,“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梁老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你们不要多想。其他的,晚点我去你们家一趟再聊。”
李氏点点头,让小宁帮自己回家传个话,然后留下来帮忙。
虽然村里人转移的时候都各自带了粮食,但毕竟不多,基本上都吃完了,他们如今是受了方至诚和杨初意的恩惠,所以每个人都主动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做口罩本来就不是一件难事,不一会儿,就赶制出了一批。
杨初意又寻来一般的布,让她们缝几件罩衣,专门给大夫穿,做好后直奔衙门,让周县令将口罩分发给在城外的大夫、衙差都戴上。
若还有剩余,便给干活的人也戴上,特别是那些清理淤泥的。
救灾工作必须得疏浚河道,把积藏的淤泥污垢疏通,让江河重新流动,这样才能养育一方人民。
周县令吩咐手下赶紧去派发,然后认真问道:“杨娘子,你们可否提供干净的水?”
之前城外居民饮用的水是特意打了井,但深度不太够。
平时再接些雨水,可这两日天空放晴了,没了雨水,井水水位也在下降,所以饮水也遭遇了困难。
杨初意缓了一口气,“城中有不少商户或住户家里都是有打井的,他们,”
周县令摇头,“城中有人在煽动言论,人们一听到瘟疫即将蔓延,东西只有藏,可没有往外拿的道理,即便是一捧土,如今也珍贵得很。”
土当然珍贵,如今大家被困在城里,没有蔬菜的人们都纷纷打起了街边小道的主意,若不是不能上房顶,估计房顶上都全是青菜嫩苗了。
杨初意垂眸思索,“大人,城中那条河的河水可有被污染?”
“并无,但还混浊着,加上人们天天在岸边捞鱼洗东西,这水是没有一刻不翻腾的。”
杨初意道:“民妇曾有幸看过县主随身携带的孤本,上面记录了过滤水源的法子,周大人可以试试。”
周县令一脸狐疑,“是何孤本?怎么这么好的法子却未曾公之于众,造福人民呢?”
杨初意故作难为情道:“其实这法子并不是用于人身上的,而是用于养鱼。”
“养鱼?”
杨初意清了清嗓子,开始胡诌,“是的。民妇曾钻研盆栽生意,觉得结合养鱼更有亮点,所以这才受到了启发。”
周县令大感兴趣,“杨娘子不妨说来听听。”
“民妇只知其一,具体操作得问民妇相公。”
周县令不疑有他,正好方至诚就在后头,赶紧找人去了。
关于如何过滤水源,方至诚的确知道方法,这是杨初意提前教的野外生存知识。
“需要准备纱布、干净的沙子或小石头、木炭、青苔。”方至诚想了想,补充道:“还要做一个容器。”
周县令有些着急,“什么样的容器,可有难度?”
“不难,我们村中便有木匠能做。”
“快快去安排。”
方至诚便去找郑叔,等东西做出来后便拿去给周县令试验。
浊水虽然变清,但还不能直接饮用,必须要烧开,但至少可以拿来洗手或清洁。
要防止瘟疫爆发,讲卫生是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不过只有讲卫生可没办法对抗瘟疫。
傍晚,杨初意和方至诚去梁老那询问情况。
梁老累得直喘气,但还是先洗手并且把口罩、罩衣洗干净晾晒起来再过来跟他们说话。
“情况不是很好,原来说是痢疾,现在看来应该是伤寒症,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疾病混在其中也说不定。”
杨初意问:“梁老,如今主要的处理方法是什么?”
“主要就是把病患隔离开来治疗,然后叮嘱其他人勿饮浊水、集中排泄、注意卫生。再则就是焚烧一些芳香药物,以避秽驱虫。”
杨初意引导他们,“我觉得这土地也得处理才行,毕竟里面埋着许多东西,发烂腐臭后不仅引来虫蝇,还会污染水源。”
杨初意虽然不懂医术,但梁老重来不会轻视她,连忙问:“这大家都知道,只是没想到省钱省力的办法。丫头,你有什么建议吗?”
杨初意微微一笑,“说出来您别笑我,我想着那土地杀虫都是用的草木灰,我们何不借鉴这个方法?”
梁广白摇头,“这地里的虫卵用草木灰是可以,如今这情况显然草木灰是不够的。”
杨初意佯装苦恼,“那有什么灰是能起到这效果的呢?灶灰、烟灰、石灰?欸,石灰行不行呢?我之前在县主的孤本上看过,石灰可以延缓腐败,遮盖异味。”
梁老看了杨初意一眼,心中了然,偏梁广白一无所知,“这万一没效果,还弄得整个地界一身灰怎么办?随风飘吸进肚子里更麻烦。”
梁老拍了一下儿子,“不知道结果就要去尝试,这世上所有的办法都是前人一遍遍试验得来的,而不是否决来的。”
梁广白立即端正了态度,“知道了父亲。”
杨初意笑了笑,如果这世界上,多一些这样的父亲,每个孩子定然都能长成参天大树。
其实参与一场瘟疫,比过自我摸索十年,也胜过坐堂三年五载,虽然梁广白没有直接参与,但梁老肯定会把所见所闻一一说给他听。
只要肯下功夫,修书记录,这便是一笔宝贵的财产。
杨初意又“胡诌”了一些对抗瘟疫的小妙招才和方至诚携手回家,毕竟一群孩子都还在盼着他们回去呢。
大毛等在转角,一看见两人的身影便给小伙伴们报信,“呀,嫂子回来啦!”
“噢,太好咯!”小一点的孩子都跳起来鼓掌,大一点虽然矜持些,但也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小狼朝杨初意伸出双手,“肉肉。”
方至诚先一步抱起小狼,逗他,“你嫂子抱了你就没空去煮肉肉了。”
小狼眨了眨眼睛,乖乖趴到方至诚怀里,“哥哥抱。”
众人揶揄道:“别看小狼小,可精着呢。”
“可不是,黄老二家养出来的孩子就是讨喜。”
小虎娘难得只是笑笑没说话,这当下,许多孩子都瘦了一大圈,就小狼还这般壮实,这个时候太出风头该惹人不喜了。
虽然杨初意的确有私下投喂,但没人看见她就打死不承认。
厨房里,方新桃上前帮忙,“嫂子,今天给孩子们加什么菜呢?”
“做点香菇咸鱼粥吧,多煮些,出锅前放点切碎的青菜。”
“好。”
如今,大家每日也只能吃个半饱,当然没有荤菜。
杨初意会私下补贴给孩子,三日或五日一次,荤腥不定,多的话便会分派给老人。
人们耸动着鼻子,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散发的香味。
大家的存粮都快到底了,但谁也不知道灾情什么时候结束,所以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一个个小脑袋排着队,手搭着肩膀正往厨房里瞧。
那场景,杨初意看了便觉得乖巧可爱的紧,“粥好了,去拿碗来吧。”
“碗在这呢。”孩子们一个个扬起早藏在身后的小木碗。
杨初意笑了,“排队上前来。”
“好。”
孩子们很乖,双手捧着碗,接过粥后都会鞠躬说谢谢。
分完了孩子们的,方新桃便出去叫老人家,“还有一些粥,年岁大的老人家进来。”
“呀,太好了,还有我们的份呢。”
杨初意给老人家的粥有一个规矩,就是在这里喝。
因为他们一拿到外面,不是儿子抢,便是自己递给儿子,这样的人她下次就不分派了,饿他们几餐,他们自然也就惜命了。
偏有人还非装无辜问道:“哎呀,至诚媳妇,你这东西都是从哪拿回来的呀?白日轮到我们煮饭食的时候偏什么都没见着,你藏东西的本领莫不是跟方老太学的吧?”
还未等杨初意开口,便有人收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