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恰是正午,一轮火辣的太阳挂在天上,翠绿的竹林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深沉的绿色,一只小翠鸟在竹林中如箭一般一闪而过,惊得一片竹叶轻飘飘落下。
燕卓胯下骏马一声嘶鸣,一队挂着丐帮旗号的人马迎面飞奔而来。
那打头的丐帮汉子,抱拳拱手道:“可是前去平倭的赵公道将军?”
一见又有人拦路,那校尉脸上霎时一紧,一只手已握在刀柄之上,刀锋蓄势待发。
燕卓伸手拦住校尉,扯了一下马辔头,向前踏出了几步,回道:“在下赵公道,不知各位丐帮的英雄有何指教?”
那打头的丐帮弟子,道:“指教不敢当,感念赵将军大义,特为将军送上几份礼物。”
那丐帮弟子这般说着,手一挥,身后几名丐帮弟子已是朝路中间甩出几颗人头。
“赵将军,这都是阎罗殿的人,我们舵主知道他们在暗处想要拦阻将军,已将他们一网打尽,斩阎罗殿十三人,人头尽在此处!”
打头的丐帮弟子这般说着,又是抱拳拱手道:“赵将军一路顺风,平倭事大,兄弟不敢打扰。”
说罢,那一队丐帮弟子又是扬蹄飞奔,惊起竹林中一滩飞鸟。
燕卓看着地上那几颗人头,又看了看那群丐帮弟子,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一队丐帮人马就已不见了踪影。
“看来将军您和丐帮关系匪浅啊,这要是有心之人向相国参将军一本……”
那校尉这般说着,一双眼斜视着燕卓,眼神不咸不淡,看不出是关切还是冷漠。
燕卓听着校尉所说,神情突然一紧,大喝道:“快向后退,捂住口鼻!”
他话音一落,手中内劲激扬,浩浩真气如巨浪般拍向那十三颗人头。那校尉也似察觉出此中端倪,勒马指挥着身后的京口卫向后急退,只马蹄奔出十几步的时间,地上那十三颗人头便在原地爆开,又是一团黑烟弥散。
——这群阎罗殿的人还真是贼心不死!
燕卓催起真气将那一团黑烟冲散,指尖一扬,甩出一片甲片射向竹林深处。
只听竹林中一声惨叫,一道人影应声而落,跌在地上,只手脚抽动了两下,便断气身亡。
燕卓跨马而立,一双眼睛傲视竹林,沉下一口气喝道:“你们阎罗殿搞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今日我赵公道立誓,此后见你阎罗殿一人便杀你阎罗殿一人,只杀到你们灭门为止!”
燕卓这每一句话都带着内劲,方圆十里之内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京口卫们听得主将说出这话,心中都是不由窜出一股劲力,他们手握钢刀、长枪,握着马缰,双眼看向竹林皆是一团杀气!
风吹叶动,竹林中一片簌簌之声。
燕卓手腕又是一抖,接连发出三片甲片,只见甲光一闪,林中接连三声惨叫,惊得那被太阳炙烤的慵懒的鸟儿也不得扑闪翅膀飞到另一片枝头。
那校尉看着燕卓右腿上的鳞甲已扣出一个小洞,从背囊中掏出一个备用的鳞甲丢给燕卓,漠然道:“从这个上面扯吧,把你的都扯光了,遇见倭贼丢我们北府兵的面子。”
燕卓看向自己的甲胄,脸上一热,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鳞甲已被自己扣出一个小洞。
“走吧。”那校尉依旧是漠然道。
燕卓点了点头,手一挥,三百京口卫又是纵马飞奔,向着镇海奔去。
竹林深处。
一人身穿黑衣,面上覆着阎罗鬼面具,负手而立。在他身后,一众黑衣人垂头、单膝跪在地上,身上佩戴着各式不同的兵器。
那负手而立的黑衣人,缓缓转过身,宽大的黑袍罩在他身上,随风而动,犹如一片暮色掠地。
跪在最前头的人抱拳道:“殿主,那赵公道杀了我们两个堂主、三位护法、三位分堂主,还扬言要灭我们满门!”
那黑袍人咳嗽了一声,声音低沉道:“我都听见了。”
“殿主,我们要报仇!”那黑衣人跪在地上,虽是看不见他的脸,但只听他的声音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悲愤与怨毒。
那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深沉道:“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让倭贼替我们报仇吧。”
“可是···”
那人还想再说,却是被黑袍人厉声喝断。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断?”
那人头立马压得更低,慌张道:“属下不敢。”
黑袍人转过身,道:“散了吧,咱们现在应该保存实力,主人养我们不容易,如果我们被一个赵公道灭门了,主人这十年来的心血可就都白费了。”
“属下明白。”
黑袍人点了点头,向着竹林深处走去,浓重黑色在一片苍翠中渐渐隐去,原本跪在竹林中的黑衣人也在一瞬不见了踪影,如风一般,四散而去。
燕卓带着三百京口卫狂奔一日,期间再无阎罗殿的杀手骚扰,离那镇海也只一天的路程。
校尉看了看地图,向燕卓报告道:“将军,已快到镇海了,据报镇海主城已经陷落,咱们在这可能也会遇到小股的倭贼,得提前做好准备。”
燕卓点了点头,想着之前柳清风给自己的情报,开口道:“倭贼的兵器远胜于我军,据说前线有传言说倭贼一刀,可断我们十杆长枪?”
校尉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前线的情报到不了我这个校尉的手里。”
燕卓看着校尉,他总觉着这校尉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东西,就像是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但这块带着棱角的石头是在激流里的石头,他的正面已被打磨得光滑,只有背后仍是尖锐。
“那我把我知道的情报告诉你,这些倭贼不仅身怀利器,而且一名倭贼身上,还不止一把战刀,他们身上一般都会带有三把刀,一把长五尺佩在腰间,是其长刀。一把刺刀,长一尺有余,倭贼称这把刀为急拔,也是作战所用,还有一把匕首,作为杂用,前线战报说这种小刀不易察觉,常在出其不意间给我军杀伤,很是阴险,而且他们还擅长使用各种暗器,这些暗器也给我军造成不小的杀伤。”
燕卓这么说着,那校尉只是点头,并不多说,只开口问道:“那将军有应对之策吗?”
“有。”燕卓道,“那倭贼不是刀刃长而锋利吗?咱们就用更长的兵器和他们缠斗。”
校尉看着燕卓,双眉一挑,疑问道:“将军想用什么来对付他们?”
燕卓看着那成片的竹林,手指一指,道:“就靠它们。”
竹子?
就是竹子!
将竹子整根砍下,将细软的枝条与枝叶折下,只留稍微粗壮锋利的,并在其前端覆盖上铁片。那些倭贼不是想靠着长刀锋利近身缠斗吗?咱们就偏不让他们近身。
咱们这三百人就按照之前在镇上采买时的一样,十人为一组,选两名力壮者使用竹子拦阻倭贼,和他们拉开距离。这两名竹兵身前,再安排两名盾兵护卫竹兵,在竹兵身后在安排两名枪兵,击杀近身之敌,在这两名枪兵之后,再有四面弓箭手,进行远程击杀,如此十人一阵,相互联系,可在远中近三处破敌。
那校尉听了点了点头,向着众士卒吩咐了燕卓的安排,一时间众士卒纷纷伐竹,制造燕卓所说的奇形兵器。他们虽是按照燕卓的吩咐伐竹,但私下里仍是会小声嘀咕。
“这珠子真能对抗倭贼的长刀吗?”
“咱们一会扛着这竹子进城,其他士卒看见咱们不得笑话咱们?”
“咱们这赵将军武功虽是不错,但听说是初次带兵,他说的真的能行吗?”
燕卓和那校尉一同站在竹林边,他内功深厚,耳聪目明,将那士卒们的嘀咕听得是一清二楚,但他并没有责骂那些士卒,只是微微一笑,站在一旁,心道:等到遇见倭贼一切就能见分晓了。
镇海,是江左海陆交通之要地,往来商贾云集,江左盐商商会的总会亦是坐落于此,镇海民资之富饶可想而知,但就是这么一座海疆重镇,却被倭贼攻破,上万人口被屠杀殆尽,百姓多年积累的财富也被倭贼洗劫一空,城毁家破、妇孺遭难。
倭贼大本营。
织田不太长同母异父的弟弟种布太短正坐在大帐之内,端详着镇海周遭的地势,织田家族五大家将分列在他左右,亦是看着镇海周遭的地势出神。
种布太短指了指与镇江接壤的连江,开口道:“连江与镇海相连,是海河相连之地,咱们攻下连江,战船就可长驱直入攻进江左腹地,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在江左的地盘上为所欲为了!”
大家将富春一郎开口道:“种布大人,咱们目前只有三万人的兵力可以应对江左军的反扑吗?咱们长驱直入势必要分兵各处,咱们能守得住吗?”
二家将桃木真香也是随声应和道:“大人,咱们还是以镇海为大本营一点一点向周边蚕食,不能急功近利。”
种布太短见两位家将齐声反对自己的战略,手掌在桌上猛地一拍,大声道:“混蛋,你们是织田家的家将,而我是织田不太长的弟弟,你们都是我们家的奴才,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现在只有三万人,但我们海上还有六万人,只要这六万人一上岸,咱们就可以一举攻下江左!”
看着种布太短发怒,两家将是默不作声,只是站在一旁,垂首称“是”。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就兵发连江,都退下吧。”种布太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众将赶出了大帐。
作为织田不太长同母异父的亲弟弟,他在织田家的地位很微妙,他一方面是织田不太长的弟弟是织田家的一家人,但同时他又不是纯血的织田家人,纵是织田不太长信任他,可织田家的家将们却很是讨厌这个骄纵的王弟,这也是使得种布太短更是急于表现自己,想要在这些家将面前眼眉吐气。
织田五家将离开营帐,脸上俱是愤愤不平之色。
富春一郎手握着刀柄,迈着宽大的步子,垮着张脸,道:“他又不姓织田凭什么使唤我们!”
“对呀,只不过是织田大人一个母亲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桃木真香也在一旁道。
“那我们明天还要不要按照他说的进攻连江啊?”
富春一郎道:“就照他的计划进攻,只出三分力就好,出了问题我们也可以把锅甩在他身上。”
“嗯,还是大哥想得透彻!”桃木真香在一旁附和道。
镇海城郊。
燕卓带着三百京口卫已赶到镇海城郊,空气中弥散着尸体烧焦的味道,遥遥看向镇海城,不时有断断续续的黑烟从城里冒出来。
校尉抽了抽鼻子,眉头微皱,道:“这尸臭味真是难闻。”
他这般说着,抽刀出鞘,眼睛在周边一扫,充满了警惕。在他身后,京口卫也是按照燕卓的吩咐,十人分成一组,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对这战火刚熄的战场最是熟悉不过。
燕卓走在最前,那校尉手持盾牌就跟在燕卓身侧,他眼睛里的那种冷漠已被警惕替代。
“全军准备,随时准备接敌!”校尉喊道,脸上的神情更是严肃了一分。
“将军,咱们现在是要直接进城还是在周围寻找友军。”校尉向燕卓问道。
燕卓道:“先在周围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遇到友军,咱们只有三百人贸然进城万一被包围,便是孤立无援。”
校尉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开始在城郊周围摸索。突然,两声脆笛声响起,校尉听出这是江左军独有的暗号,开口道:“是咱们的人!”
他这般说着,已率着众士卒寻声而去。
只走了不远,便看见一个小洼地里,一个身穿江左军服的士兵正倚在一截端墙上,不时吹着挂在脖子上的脆笛。
“是江左镇海军的兄弟吗?”校尉高声问道。
“是,快来救救我!那人闻声,也是高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