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展襟盘腿坐在地上,仰头喘着粗气,汗水从他的额头、鼻尖渗出,一滴串着一滴,汇在脸颊,砸在地上。他的心里很气,气燕卓,气倭贼,也更气那一碗冰镇绿豆汤。
“王校尉,没人啊,整个营区都找遍了,没见人影啊。”
几名士卒跑到王展襟面前,气喘吁吁,皆是满身大汗。
王展襟骂了一声娘,起身拍了拍屁股,道:“走吧,去伙房劈个瓜吃,老子天生的贱命喝不起冰镇的绿豆汤。”
他虽是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是盘算着:那小贼来演武场肯定不止是为了给燕卓送一碗绿豆汤那么简单,他既然摸了进来,总得捞点有用的东西才行吧。好小子,咱们山不转水转,这几天你看看黄历,别栽在你王大爷手里。
王展襟心里发着狠,走到伙房冲着那桌上的三个大瓜使出一招展襟九式中的“酒酣胸胆尚开张”,这一招刀锋轻灵迅捷,只一招斩出,三个大瓜已是被切成六六三十六块,引得众士卒连连赞叹。
“王校尉,您这刀法神了。”
“王校尉,您这用的什么刀法啊,也教教我们吧,让我们也威风威风。”
王展襟捧起一块西瓜,面带骄傲道:“我这刀法叫展襟九式,是我们王家祖传的刀法,不外传不外传。”
在一众奉承下,王展襟心情总算舒坦了一些,兴冲冲地连啃了三块大西瓜,是暂且放下了那一碗冰镇绿豆汤。
树梢。
佐藤已将那冰镇的绿豆汤喝了个干净,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这冰块在扶桑更是稀少之物,就算是织田不太长这般一国之主,也不能天天享用冰块,这冰块用度稍一多,就要被史官扣上一个,挥霍无度、纵情享乐的帽子。
佐藤这一次当真是过了一把瘾,双眼带弯,很是得意:就算是织田国主一天里也喝不到这么多冰镇绿豆汤呢。不过,这绿豆汤喝多了也无益,还是任务要紧,得抓紧查清那将军的信息。
他这般想着,身子往树上一倚,闭上眼,静静等候黑夜的降临,他要在夜里好好探查一下这个将军。
夜总是黑的,今夜犹黑,而黑总是最会隐藏,那密不透光的黑就像一个面罩将天地都在罩在一起,让人看不清那天地本来的模样。
佐藤从树梢跳下,身上仍是穿着那一身江左军装,他走在演武场的小路上,打着哈欠并沉沉地伸了一个懒腰,那自在的模样就好似他才是这演武场的主人。
他走着,迎面看着一名持刀士兵正半裸着上身,在空地上施展着一路刀法。
佐藤不由来了兴趣,站着看了一会,心道:这汉子长得结实,但这刀法可实在是稀疏平常,就是小孩子练得入门刀法嘛。
佐藤说的不错,那练功的汉子正是王二虎,他练得这趟刀法,是他从镖局里的镖师手里学的,名唤“八卦刀法”。
这八卦刀法和八卦其实没有丝毫关系,只是那街头卖艺的艺人图个威风起的名号。这刀法耍起来大开大合,虎虎生风,乍看起来好不威风,但实际上一触即溃,根本上不得台面。
佐藤见王二虎刀法漏洞百出,不由生出“人师”之心,走上前去,喝道:“你这刀法漏洞百出,遇到会武功的对手,根本走不上三回合。”
那王二虎正在练得起劲,咋一听如此,心头无名火骤起,喝骂道:“你说我刀法不行,你敢我和我比比吗?”说着就是给佐藤扔了一把钢刀。
佐藤一愣,眼瞅着王二虎,二虎(彪)劲上来了,隐隐懊恼到:自己没事开什么口呀,这再动手引来其他人,自己不就暴露了。
“不了,不了,我还有急事要通报将……”
还没等佐藤讲话说完,二虎迎面便是劈来一刀,他这一刀势大力沉,在黑夜中陡然划出一线刀光。
佐藤见状,只能回刀,只见他单手握刀,施展出“绞”法,只一瞬便将王二虎的刀刃绞了下来。
“你输了,我有急事去通报将军,不和你纠缠了。”佐藤这般说着又道,“将军的大帐是哪一个?”
王二虎愣在原地,看着坠在地上的钢刀,双眼颤动,只道:“第三排正中那个…”
佐藤“哦”了一声,就继续悠哉悠哉地向前走去,只留王二虎一人愣在原地,独自凌乱。
王二虎是个极为骄傲的人,一天之内接连两次毫无还手之力的大败,让他骄傲的心已如鸡蛋一般脆弱。
这人的悲伤与痛苦,多半来自于自我的认知和自我的实际不符。王二虎自认为与众不同,遭受打击便心神恍惚,而另一边的王满仓却是在营帐中擦着盔甲和倭刀,想着回家把那倭刀融了打上几个上好的镰刀和农具,想到这王满仓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佐藤在营帐外谨慎观察,他数着营帐,确定了燕卓的大帐。
只见燕卓的营帐里还亮着,里面依稀还能传出人声,听声音正是燕卓和王展襟在交谈。忽的,有传来几声刀兵之声,两人似是动起手来。
佐藤在帐外听得迷惑,直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两人是在传授武功。想到这,他抬头看了看天时,在心里记下:子时三刻,两人在帐内传授武艺。
又过了一阵,王展襟冒头大汗地从大帐内走了出来,燕卓也将灯灭了。
佐藤又看了一眼天时,记下:丑时,主将休息。
忽的,他又听到燕卓帐内传来稀稀疏疏的水流声。又记下:丑时,尿一泡。
接连几天,佐藤就是如此记录燕卓呢作息。一日何时起床,何时三餐,何时大遗,何时小解,何时睡觉,何时起夜。事无大小,都被佐藤记录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