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兵马!
王飞虎手中的酒杯一停,脸上的笑意也随之一僵,酒杯中的酒水泼洒在他敞开的胸口,冰凉。
这三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在往常他也看不上这三千兵马,可放在现在,这赵公道手里已有了五千兵马,再给他三千,他手里就有近万人。如此一来,城中四分之一的兵马都是他的人,恐怕…
王飞虎这般想着,僵硬的笑脸转瞬舒展,开口问道:“兄弟,你这一战五千兵马折损了多少呀?”
燕卓答道:“折损百人。”
王飞虎追问道:“几百人啊。”
一旁的王展襟抢着道:“禀报将军,这一战,我们损失八百人,还有一百多人受伤。”
王飞虎点了点头,道:“兄弟,不是哥哥不想给你这三千兵马,只是这一战我的守备军、城防营都是损失惨重,城中可用之兵也不过两万人。就…呃,不知兄弟要着三千兵马要做什么?”
燕卓举起酒杯,面色凝重道:“大哥,这一战,你打出了咱们江左军的勇武,打出了咱们江左军的威风,小弟佩服,这一场胜仗是咱们连江城的荣耀,斩敌将、烧敌船,这都是大哥的功劳,就不说其他的,就这份功劳,大哥也得连升三级吧,这大哥,来咱们兄弟走一个!”
王飞虎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只将那酒杯放在嘴边才想明白,这“赵公道”是要将火烧倭贼宝船和斩杀种布太短的功劳让给自己。
他那一双紧皱的眉头霎时舒展,开怀大笑道:“兄弟,这就见外了,这都是大家的功劳,大家的功劳,来大家一起走一个!”
众人举杯,一同饮了这一杯。
见王飞虎不再往下说,燕卓又是倒了一杯,道:“如今倭贼气势将尽,咱们连江守军在这抗倭之战里是功不可没,可当头功,一战光复绍安、宁安、永兴、嘉丰四城,这除了大哥,江左还有谁有如此悍勇?来小弟再敬大哥一杯。”
王飞虎眉眼生笑,是眉飞色舞:“兄弟,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套,来我单独和兄弟走一个。”
喝完了这一杯,燕卓又倒满了一杯站起身来,开口道:“大哥,现在倭贼势颓,我军兵锋正盛,正是收复镇海的大好时机,请大哥再拨给我三千兵马,我去收复镇海,彻底荡平倭患。”
王飞虎手中的酒杯又停在半空,一张开怀的笑脸再一次僵住,这一次他没让这笑舒展下去,而是叹了一口气道:“兄弟,你的心思老哥明白,这镇海城好好的一座城被倭贼占着,你当老哥我心里不心疼,咱们兄弟掏心窝子说话,不是我王飞虎不想收回镇海,肃清倭患,而是上头的老爷们还得靠倭贼敛财呢,不靠这倭贼,朝廷的府库里没有钱粮啊,没有钱粮军饷怎么筹备,倭贼屠城掠地在上头的老爷眼里是小钱,而靠倭乱敛的财才是大钱。不是哥哥无心,实在是形势所迫!”
他这般着说着,是声泪俱下、声容俱哀,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
燕卓听他说的心神震颤,看着眼前抱着酒坛子痛哭的男人,有一瞬间他竟然感觉王飞虎还有一点悲情英雄的模样,可哪知下一秒那王飞虎就变了样子。
王飞虎将眼睛里的眼泪一夹,红肿着一双牛眼,开口道:“三千兵马太多,我只能给你一千兵马,这已是哥哥冒着危险能给你最多的帮助了。”他这般着又一愣,咬牙接着开口道:“再多给你五百兵马,老哥我也是有血性的汉子,也想收复镇海,奈何老哥我能力有限,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好兄弟,这接下来的事可就靠你了!”
他这般说着,又是声泪俱下、悲天跄地,好一副忧国忧民却力有不逮的模样。
燕卓看着王飞虎,一双眼睛里是七分感叹三分唏嘘。
感叹王飞虎这一番演技,唏嘘江左王朝竟然把将军也逼成了一副戏子模样。
其实燕卓真说不上对王飞虎有多厌恶,相反,他知道王飞虎守城时每战必为人先,心中还有些许敬佩,但就是江左王朝这世道将这些悍将、勇将都逼成了小丑。
王飞虎、王展襟还有老甲不就是例子:会演戏的成了将军,做了老爷们的小丑,不会做戏的只能当炮灰校尉和守城的老兵,成了生活的小丑。
燕卓拱了拱手,谢过了王飞虎,便回到了座位。他看了看身边的王展襟,他一手酒、一手肉,正吃得不亦乐于。
那王展襟看见燕卓在看他,只将眼睛往他面前的猪肘子看了看,似是在用眉目传话:吃不吃,不吃给我吃。
燕卓也不用眼神回应他,只抓起肘子便咬了一口,王展襟见肘子无望,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飞虎等一众连江守将都已是吃饱喝足,他们拍了拍浑圆的肚皮,眼皮半闭。王飞虎拍了拍手:“走,今个咱们去唱春楼走一遭。”
他扶着桌子,走到燕卓身边,带着满嘴的酒气道:“走,好兄弟,咱们去唱春楼去耍耍,让那些个姑娘好好给咱们唱唱春!”
燕卓刚站起身脚下一个踉跄,眼神迷离,险些栽倒在地,好在一旁的王展襟眼疾手快,将他扶了起来。
燕卓嘴里含糊着:“好大哥,兄弟我不胜酒力,这实在扛不住了。”一旁的王展襟也道:“将军,赵将军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去。”
王飞虎点了点头,满脸笑意地抱着身边的兄弟,直出了大帐,他才目露凶光回望了一眼,刚才燕卓和王展襟所在的位置。
演武场大帐。
燕卓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在他一旁,王展襟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拿着一根狗尾巴草,脸色说不出是凝重还是呆滞。
“喂,你说就这六千五百人能收复镇海嘛?”王展襟开口道。
燕卓摇了摇头。
“不能?”王展襟问道。
燕卓答道:“不知道,镇海的倭贼少说也有两万多人,而且镇海城城防比连江城还要坚固,咱们这六千五百人想要正面攻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能不能想个办法,避过城墙,直接到镇海城里头。”
燕卓瞥了一眼王展襟,道:“我刚说痴人说梦,现在就看见痴人说梦了,人又不是鸟,怎么能飞进镇海呢,而且就是六千多只鸟那目标也太大了。”
王展襟不知如何反驳燕卓,只回了一句:“那能飞的也不只是鸟嘛,那云不也在天上飘?”
“云!”燕卓大喝了一声,“你刚才说什么?”
王展襟一愣道:“云啊,我说的是云,怎么了?”
燕卓看着王展襟哈哈大笑:“王展襟,你不是痴人,我是痴人,我有办法飞进镇海了!”
“什么办法?”王展襟激动地问道。
“你知道白云山庄吧?”
王展襟点了点头。
“当年我在金顶宫曾和白云山庄的顾知远有一战,那金顶宫在绝顶之上,而那顾知远竟能靠一种白云山庄的秘器飞天球飞到绝顶之上,咱们也能仿造那飞天球飞过镇海城墙,对城里的倭贼发动突袭。”
王展襟激动的双眼圆瞪:“你会造那个飞天球?”
“没做过,不过我知道个大概。”燕卓又说道,“我需要能坐人的大竹框,还有营帐布、木炭、小火炉,有这些东西咱们就可以先试试。”
“可就是有了这些东西,咱们怎么从这飞天球下去呢,要是被倭贼发现,还没等飞下去就被他们射穿了。”王展襟问道。
燕卓眉眼一皱,开口道:“准备绳索,咱们索降!造他一百个飞天球,一次就算只能投送一百人也能挡住倭贼的一波攻势。”
想到了对策,燕卓和王展襟第二天一早便将军中会编筐和城中的篾匠都找到了演武场,让他们就地编筐。
“编筐,编大筐,能坐十个人的大筐,编一个一两银子!”
在一两银子的诱惑下一众士卒和篾匠是开足了“马力”着手编筐,在编筐的同时,城中的裁缝又被燕卓请来改造帐篷。
一时间,那本来应该是士卒演武练兵的演武场,竟被一群篾匠和裁缝占据,一副小手工工厂的样子。而这众人的效率也直接震撼了参与制作飞天球的篾匠和裁缝,他们后来在当地招揽工人进行群体工作,直接促进江左东南沿海的商业发展与资本萌芽,不过这是后话。
燕卓招了一批篾匠和裁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飞虎耳中,他越寻思越迷糊,搞不懂这“赵公道”搞得什么名堂,而连江军中也是各有各的说法。
有说燕卓要作法请天神的,也有说燕卓是在迷惑倭贼探子的,还有的说燕卓这是要囤积居奇大赚一笔。
燕卓听着这些只觉好笑,并不在意,他看着那即将要做好的飞天球,心道:等着这飞天球升空,你们便知道什么是天降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