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风看着燕晓雨的眼睛,那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正荡漾出一层涟漪,让人忍不住跳进去,溺死在这一潭春水。
“晓雨,我不是有意向你隐瞒,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燕大哥是来救他妹妹的。”
妹妹?燕晓雨一愣,盯着沐云风,问道:“妹妹?燕卓还有一个妹妹,那燕卓救妹妹,罗涛为什么要来?”
“那是因为,是因为,燕大哥的妹妹,正是白不愁的妻子白燕。”
燕晓雨只觉脑袋被人用力撞了一下,眼前火热,心中一股无名火是熊熊燃烧:“燕卓刚才是有意瞒着我,,罗涛也没有开口,你也没有开口,你为什么没有开口,你们是不是信不过我?”
“不是!”沐云风连忙否定道。
燕晓雨瞪着一双眼,狠狠地看着沐云风,可忽地,那一双眼睛中又生出丝丝笑意:“你个呆子。”说话间,她像是一缕春风撞进了沐云风的怀里,搂着他的肩,柔声道:“燕大哥那般做,自由他的道理,我不会多心的。”
沐云风看着燕晓雨,那刚刚还不知所措的心,转瞬就被这一缕春风安抚、镇定,他轻轻揽过燕晓雨的纤纤细腰,久久沉浸其中。
房顶,燕卓透过瓦缝看着这一切,不由叹了一口气;少年难过美人关,小沐怕是爬不出来了。不过燕晓雨虽有心计,但对小沐也是情深,小沐和她在一起,倒也算不上坏事。
他这般想着,看着天上那一轮弯弯的峨眉月,心中也不由想起远在大丹的祥儿。花似浓愁月如钩,一口清风相思愁。
燕卓收起心绪,脚下一点,向着城外的叛军奔去。燕晓雨帮他找到了白燕,那他也得履行他的承诺。
月如钩,夜正浓。
禁宫内外都是严阵以待,一排排火把熊熊燃烧,映得枪尖、刀刃上都是跳动一抹如血染的红光。
“霸先老哥,这在禁宫底下待了这么久了,也得让我手底下的兄弟活动活动吧,知道的咱们是来逼宫,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是给他那小皇帝站岗的呢。”董顺双腿夹着马肚子,一手随意地拉着缰绳,目光桀骜地看着那禁宫城墙上的火光。
许霸先打着瞌睡,似乎对董顺所说的并不感兴趣,漠然道:“你想活动活动就去,只有两点,不能动赵英的兵马,不准进禁宫。”
“不稀罕!”
董顺双腿一紧,是催马在自家的阵线前走了一个来回,只举刀一喝,手下士卒便是齐声喝道:“威武!威武!威武!”
要说实力,赵英手下的南大营确实不如董顺的北大营,南大营久在江都之地,士兵没经过实战,而北大营则是时刻要防备渤海国的偷袭,每几年便要到边境轮换一番,虽没打过大仗,但小冲突不断,骨子里自然是带了一股嗜血的劲头。
“刚才禁宫里的那群禁军杀了咱们南大营的赵英将军,弟兄说咱们该怎么办?”
“报仇!报仇!报仇!”
“可禁宫里住的是皇帝啊,咱们能杀皇帝吗?不能杀,所以咱们怎么办,咱们只有揪出皇帝身边的坏人,是这个坏人教坏了皇帝,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
董顺看着手下士卒一笑,抽刀看向禁宫,大喝道:“放箭,放火箭!”
霎时间,密密麻麻的箭雨如流星一般向着城楼射去,城楼上的禁军只能躲在女墙后,躲避这一轮箭雨。
董顺看着那漫天的箭雨心中仍觉得不痛快,他目光一冷,向着身后的亲卫吩咐道:“把投石车拉过来!”
亲卫一愣:“将军,真要用投石车吗?那万一将禁宫内的···”
“让你去,你就去,相爷只说是咱们人不能进禁宫,又没说是石头不能进禁宫,砸死谁是老天要收了谁,活该。”
“是。”那亲卫应声道。
这投石车在江左已算是重型攻城器械,一般只有江左的精锐部队才可配备,而且江左的投石车经过改造,足足可以抛出三百多斤的石料,威力之大足可一击洞穿土制的城墙。
“报,将军,投石车已经准备完毕,咱们是放石块还是火油弹?”
董顺看了看一旁不动声色的许霸先,知道他不说话已是默许,便道:“好事成双,一样来一个,吓唬吓唬这些禁军。”
“是。”士兵喝道,“准备石块,放!”
一队士兵拽着绳索,猛地向下一拉,石弹如脱弦之箭一般被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禁军看着那巨大的石块从头顶掠过,心中都是不由一颤,如果那石块砸在城墙上,那城墙还不被打出一个窟窿!
石弹翻滚落地,擦出火星飞溅,强大的冲击力甚至震得燕玄机手中的茶水泛出涟漪。
不等燕玄机反应,又一发火油弹从天而降,直接将禁宫里一处班房砸得粉碎。火油四散间,竟还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引得禁宫中一片慌乱。
“反了,反了,反了!”
燕玄机看着那火光,咬牙切齿,是恨不得直接将赵含国剥皮抽筋,他发着恨,快步走向房间,将鸟笼里的小翠鸟取了出来,口中念叨着:“是你逼我的!”
小翠鸟翅膀一振,顺着窗边便飞了出去,眨眼便没了踪影。
禁宫外。
董顺看着城墙上那些慌乱的禁军,满脸兴奋,一双如秃鹰般的眼睛绽放出阴毒的光。
如果不是许霸先阻拦,他才不顾什么君为臣纲的纲常伦理,在他眼里那群酸腐的儒士除了能说会道外,一无是处。乱世之中,能安身立命的只有兵马,也只有手里掌控了兵马,这乱世才能给你一个立足之地。至于禁宫内的那个小娃娃,只不过是投胎进了帝王家罢了,有名无分!
他娘的,要是让我进了禁宫,我也策马,在那金銮殿上走上一遭,让俺胯下的马儿,也尝尝坐龙椅的滋味!他妈的,皇帝还是个什么东西,还是老子一刀的货。
董顺长刀一横,站在万军阵前,目光睥睨的样子着实有几分霸气。
“将军,石头也扔了,这禁宫还是没有开门的迹象,咱们就在这站一晚上?”手下问道。
董顺看了一眼许霸先,见他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故意开口道:“放箭,掩护撞宫门!你们可都注意了,宫门可以破,但是你们不能进去,都明白吗?”
“明白!”士卒齐声喊道。
董顺挥刀,狠狠瞪着那城楼,在他身后数百名弓兵已经拉弓搭箭,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向那城楼倾泻漫天箭雨,但就在董顺的长刀即将落下之时,城楼之上突然有一瞬银光乍现。
那银光如飞萤一般,扯出一道银线,直冲董顺面门而去。
董顺眼睛微微一瞪,嘴里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银光已窜到眼前,他脑袋向后一仰,双眼看天。
脑后一个硕大的血窟窿正噼里啪啦地掉着脑浆和血水,脑浆落在马屁股上,引得马尾不断摆动。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一众士兵顿时大乱,惊慌地看向左右。
“刺客在哪?刺客在哪!”
董顺的一众手下是惊慌失措,而许霸先的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那城楼,眼神中带着三分期待与七分激动。
“好汉,现身吧!”
许霸先这一声灌注真气,如惊雷般炸响在城墙内外,周遭的士兵一惊,都是没有想到这许霸先竟有如此霸道的内功。
“好汉如此武功,却只敢暗箭伤人,说出去不怕别人耻笑?”许霸先又一次开口道。
见仍是没人回应,许霸先一笑,吩咐身后的一众士卒向后退去百步。
“好汉,这样可以了吧,再不出来,可就是真是缩头乌龟了。”
城楼。
一道黑影轻飘飘落下,恰如一只飞燕,给人一种神秘且优雅的感觉,正是燕卓。
燕卓轻灵落地,看着许霸先,开口问道:“你是谁?你的内功不错。”
“江左镇抚司总卫,许霸先!”许霸先跨在马上,昂首挺胸,一把长刀正握在手中。
听到“许霸先”这三个字,燕卓的双眼猛地一寒,丝丝白雾从他周身散发出去,在他身边凝结成了一圈若隐若现的白光。
许霸先敏锐地发现了燕卓周围气场的变化,开口问道:“你认得我?和我有仇?”
“认得,有仇,血海深仇。”燕卓冷冷地回答道。
许霸先不屑一笑,开口道:“和我有仇的人很多,和我有血海深仇的人也不少,不如你说说看看你是谁,看我还能不能记得。”
“你肯定记得,你灭了我一家满门。”
许霸先仍是一脸轻蔑,道:“我杀人从来都是屠人满门,不过也有几个例外,你说说看你叫什么,我说不定记得。”
“我姓燕!”
许霸先瞳孔一怔,惊道:“你姓燕?哪个燕?”
“飞燕的燕,燕故渊的燕!”燕卓说罢,已是拔剑出鞘,浩浩剑光在他周身流转,直扑向许霸先的脖颈。
许霸先先是一愣,随后嘴角绽出一笑,手中长刀也是豁然出手:“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也好,我这就送你见燕故渊!”
只听“仓郎”一声剑鸣,血花飞溅,映着燕卓一张白皙如玉的面孔,恰似枫叶落雪。
血花在许霸先的肩头炸开,于此同时,燕卓的肋下也被豁开一道口子,血水像打翻的汤水一般,薄薄一层,却是不断向外蔓延。
仅交手一招,两人都是见了血。
“我低估你了。”许霸先开口道,“看来你已经学会了百炼玄光。”
“我也低估了你,没想到你没有百炼玄光,也可以达到如此境界。”燕卓冷冷道,“不过今天你肯定会死在我的手下的。”
“你这股张狂的劲头,和你父亲倒挺像,不过他终究还是死在了我手上。”
许霸先扭动刀柄,扯出一道锁链,他将锁链握在手中,一抛,那铁链带着长刀竟在他周身如流萤一般飞舞,点点光芒将他周身罩住。在他的驱使之下,那铁链与长刀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时而盘身防守,时而挺身直击,是招招致命、招招出人意料,让人看不出下一招究竟会从何处杀来。
“我和卢道远那只会拍马屁的家伙可不一样,我这官是我一刀一剑拼杀来的!”
燕卓手握长剑,左右格挡,虽也想主动出击,但被许霸先这奇兵拦住,一时也是近不得身。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许霸先这奇兵名唤“九盘蛇刀”,正是发挥了长兵之灵活,短兵之凶悍,先用长兵破敌,再用短兵杀敌,正是长短融合、取长补短。
“一鞭断沙海,一刺绝横丘,我这九盘蛇刀,已不知斩了多少江湖上成名的侠客。”
许霸先催动蛇刀,如穿花拂柳,绕着燕卓周身打转,将燕卓死死压制在蛇刀之下。
“燕卓,你以为你学会了百炼玄光就可无敌于天下?我告诉你,你想多了,这世间最厉害的武学不在江湖,而是在朝堂!”
燕卓看着一脸平静安详的许霸先,手中长剑如电,有几声兵器交击的声响,便有几次击退那蛇刀的进攻。
“再厉害的武学到了你手上也不过助纣为虐!”
许霸先冷哼一声:“哼,天真!”手中蛇刀猛地架起,如眼镜蛇一般直竖而起,然后径直扑向燕卓的面门。
燕卓看见那蛇刀连接处的缝隙,长剑一抖,是直插蛇刀连接处的缝隙,用力一扳,想借此斩断那蛇刀。但谁知,许霸先反应极快,他催起内力带着燕卓长剑不断画圆。
两人真气激荡,只听砰的一声,燕卓和许霸先都觉虎口一震,两人兵器都是脱手。
燕卓不作犹豫,掏出飞燕镖向着许霸先激射而去。
许霸先看着那如流萤一般的飞刀,心中一骇,忙是侧身躲避。他刚一侧身,燕卓一双铁拳已从天而降。
许霸先避无可避,只能运起内力挡下这一招。又是“砰”的一声,燕卓双拳砸在许霸先身上,霎时周遭内力激荡,就如巨石敲钟一般。
许霸先只觉胸中一片火辣,口干舌燥间,喉头还有一些发甜:“好小子,算你狠,大不了咱俩一起下去见燕故渊!”他这般说着,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匕,借收劲之机,直刺向燕卓心口。
血,飞溅
只一瞬便染红了燕卓的衣衫。
许霸先刚才这一刀实在是太快、太狠,燕卓没有想到许霸先竟然如此狠辣,纵使拼上自己性命也要给自己一刀,够狠,够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