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ontent_tip"><b>最新网址:<a href="http://www.xbiqugu.net</b> " target="_blank">www.xbiqugu.net</b> </a>光华亮起,在金鼎楼最上方半空中出现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轮廓。
那是一只眼睛。
不是之前那种眼珠形状的玉,而是真正的眼睛,有眼白,有黑色的眼珠,还有分明的瞳孔。
就好像藏在虚空中的透明巨兽骤然睁开一只眼睛,宣示了它的存在。
眼睛中的瞳孔如星,星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所有人都微微一颤,有一种魂魄被看穿了的感觉。即使皇帝如今已有灵光护体,被目光扫过仍不免心中一虚——这可能还是他心理因素多一些。
唯独王飞有一瞬间愕然,在刚刚剑成形的那一瞬间,他好像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在哪里感觉过呢?
王飞蹙眉,他其实和高远侯比较熟悉,两家暗中结盟还是他上门请求的,但他只是和云州来的剑客们并肩作战过,几乎没见过高远侯动手,自然也就谈不上熟悉她的剑气。现在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呢?
那边,高远侯的剑象已经展现出来了,虽然没有动手,却已经先声夺人,众人凛然:不愧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剑侠,即使风烛残年,还有这么强大的威势!
在场众人当中,尤其是那些外来诸侯里,有不少人实力不错,即使不是剑侠也是剑客中相当出色的那一批,他们能感觉到,高远侯外貌虽然确实衰朽,但一旦动剑,还有非常充沛的力量。
怎么看还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啊?
或许这老货并非一时半刻就要死?
皇帝倒没什么感觉,虽然这局面是他一手为之,但这还是多年以后第一次和高远侯见面,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体状态,自然不觉得这位荀侯尚有如此威势是奇怪的事。他只关心自己的计划,以及事情的结果。
眼见剑起,皇帝道:“好,快往那边去看!”
高远侯,还有那只凭空出现的眼睛一起往天上看去,视线移动到了雷柱上。
皇帝高高举着行天玺,与山上的雷电相连。他满拟高远侯睁眼之后,收纳雷电的速度必然加快十倍百倍,应该肉眼可见的流动入彀,但举了半天,似乎没有感觉区别,雷柱还是摇摇晃晃要动不动的样子,再看高远侯,实实在在睁着眼,但也只是睁着眼而已。
这和计划的不同,皇帝有些不耐,虽然他之前是个很能忍耐的人,但到了这个地步,离着成功也只差一步了,他的耐心已大不如前,渐渐化为急不可耐的焦灼,低喝道:“荀侯,怎么不见功效?难道你不愿意配合?”
高远侯冷静的道:“陛下,你可知我的剑法为什么能逆时光之流?”
皇帝一怔,这不是对皇帝说话的口气。且不说这称呼你伱我我的,就是句式也不对。他虽然亲政不久,但登基以来,所有人跟他说话都遵循极其正规的礼仪,没人当面无礼,像什么反问句,设问句,祈使句……这些句式都不是该对皇帝说的,也就小时候某个已经死了的权臣不那么讲究,太后都不会这么不客气。
但他对高远侯没有印象,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本就是潜在的权臣,也许就是因为飞扬跋扈才被太后他们驱逐了呢?
考虑到现在非此人不可,这老太太又已经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模样,他勉强端起耐心,道:“为什么?”
高远侯道:“其实我不能改变时光的流动,我只能看见远近、上下、宏微、往来……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穿透遮挡的迷雾看见。”
皇帝嗯了一声。他嗯一声就算给面子了,难道堂堂陛下还能给一个列侯捧哏?
高远侯继续道:“但之前我只是看见而已,但是要得到看到的东西,还需要一只手。这只手要有足够的玄奥规则,才能穿过重重迷雾,也要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抓住想要的东西。就我而言,看到东西只是寻常消耗,但动用那只手的机会,终我一生也是有限的。”
皇帝性子再度被消磨——他感觉行天玺发动消耗了他很大的力量,如果高远侯不配合,他是真的完成不了收纳国师的程序的,他甚至都怀疑这件事按照原本速度是不是需要一年时间:这进度条都不带动的。
“那么,高远侯为什么不伸出那只手呢?现在不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吗?你的一生中还有比这更值得出手的时候吗?”
高远侯道:“我本来是要伸手的,不然也不会在这里了。毕竟皇帝是天下的皇帝。虽然陛下心思深邃,但若真有雄心壮志,肯做实事,未始不是天下之福。但就在今日,我刚刚抬眼看到了之后发生的景象!所以我知道不能伸手。”
皇帝压抑着恼怒,道:“你看到了什么?”
高远侯道:“我看到雷电一收,京城周遭地陷,紫金山化为废墟,城防千疮百孔,京郊无数百姓失去了庇护,为阴祸所笼罩。我看到国师一去,京畿失去了防护,无数盗贼、流民四起,百万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看到……”
皇帝打断了她,道:“我知道。”
高远侯很惊讶的看着他,道:“你知道?”
皇帝冷笑道:“你无非就是看到,京畿的百姓变得和其他地方的百姓一样了么?”
高远侯一时哑然。
皇帝道:“原来荀侯你也如太后一样认为我是长在深宫不知世事艰难的纨绔?可笑,我怎么不知道,现在天下动荡,生灵涂炭,唯独京畿百姓得享安宁,乃是国师庇护之功?但难道我身为帝皇,所牧爱者,尽止京畿四周百万百姓吗?”
高远侯抬眼看他,道:“陛下是为了谋大局而不谋一域了?”
皇帝道:“诚然。”他这番思量已经数年之久,都只在他腹中默默酝酿,从未向人吐露只言片语,也无人值得他如此信任听他的肺腑之言。他和亲生母亲都沦落到互相算计下死手的地步,又有谁能够推心置腹?
今日眼前这老物,大概是仗着命在顷刻,居然要和自己面对面放言辩论,这倒也给了他一吐胸中块垒的机会。
当然,为了防止泄露机密,他的护体灵光往外扩散,完全罩住了他和高远侯的身形。在外人看来,天子身上笼罩着一层氤氲光晕,倍增神秘感,看都看不清,更遑论听到什么。
在光晕之中,皇帝声音朗朗,掷地有声:“难道我还要像先皇一样,坐在皇城无所事事,等着平安终老,只以国师之力,保护京畿,保护皇城?保护到什么时候?保护到京城以外的百姓都死光了,天下十室九空?还是保护到外面圣人出,荡平乱世,一统江山,只留下我大晋孤舟困守,成了可笑的‘井中天子’,让国师守着我们千秋万代下去?”
“都说国师是太祖为儿孙留下的压箱本钱,不可轻动,然那本钱是放在箱子里埋着用的么?守着一口箱子,想着我家自有一块金宝在此,因此不算穷光蛋,混不管外面的产业消耗一空,只等着坐吃山空?所谓本钱,是要拿出来,用出去,再加倍收回来,有进有出,步步兴旺,最终重振家业。”
高远侯微微点头,道:“看来陛下急着……翻本。”
皇帝哼道:“荀侯倒是言语直白。你若视朕为赌徒,虽然不敬,倒也合适。不错,我正是奋力一搏。我所图者,乃是万里神州,百年国运,此天下第一利是。而我所押上的,有我宗室太后这样的亲情,有国师这样的保险,有京畿百万百姓数年之内的劫难,还有诸如爱卿这样的忠臣义士,当然,还有朕这一条命。”
“所付出的,几乎倾朕所有,父皇不舍得拿出来的,朕都拿出来。你若问值得么?”皇帝盯着高远侯,高远侯并没有问,但皇帝知道他要问,替她问出来了,道,“朕的回答是,值得!”
“如今地方之诟,荀卿比我更知。如此天下,当真可笑。若不能涤荡宇内,鞭笞天下,也不该默默而亡。如前魏一般,守着强大的国运宝器不用,任由刀剑捶打,藏在乌龟壳里。等待新主打入京城,似蝼蚁般仓皇求生,最后落得个‘龟寇’的丑名,何其可笑?”
“如今我做此大事,荀卿是否要帮我?荀卿要帮我,除了今晚事,云州也可托付给我。顺王为大逆事,我自将幽州收回。然后我收国师之力,当先向北。打通雍州、灵州、云州、幽州一线。此北方三分之一地方切实归于朝廷。以朝廷大义之名分,云、幽之积累,稳住局面并不难。再收拢民心,重建两大京营军,清理流贼,削平藩镇,豁出去数年、十数年功夫,令天下重见太平。”
“若荀卿不帮我,想也不能以死惧之,那也无妨,我亦不会放弃此间之志。大不了学太祖白手起家,以一人一剑尚能聚人心,造社稷,开百年之国运,我手握些许力量,难道不能做奋力一击吗?遂力不能及先人,志气却不能堕。”
高远侯听了,神色不动,道:“陛下果然好志气,以你来说,为了君临神州,重振朝纲,什么代价都值得?”
“当然。”
高远侯一字一句道:“如果说,代价是将人间拱手让给天魔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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