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克休息了片刻，精力竟然短时间内又变得充沛起来。

    面具绿光再起，又开始了开辟地缝洼地的行为。

    「我得刑前辈传承，寿命上限平增许多，此之谓再造之恩。以此残躯，完成开辟暗河，应当是足够了。」

    「毕竟刑前辈临死前，已经将暗河推进至星海的绝大部分区域。我所要做的，不过是再添砖加瓦罢了……」

    许克絮絮叨叨，似乎是在向李凡二人解释，亦或者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手中动作不停，绿光于前方开辟道路。

    全神贯注，不知疲倦。

    李凡并不关心，想要继续开辟暗河是许克自身的意志、还是受到刑无缺传承的影响。对他来说，这两种并没有任何区别。

    李凡更在意的是，许克于虚无中用绿光开凿地缝洼地的方法。

    地缝洼地，仍处在星海中，不过却是势的最低处。

    李凡如今凭借一手登临法阵，能够使自身之势不断拔高。但对于势的坠落，却没有太好的办法。

    李凡隐隐察觉到，所谓势之高低，实则就是一体两面。光悟道其中一处，定然是不完整的。

    若是能参透开辟地缝的方法，便能在对【势】的理解上，更进一步。

    许克看似是在向前开辟，实则是在星海中，挖掘、轰击创造出原本并不存在的势之低点。

    跟残界长城中的天然高台，本质上都是同样的存在。不过势之高低不同罢了。

    「主要还是靠那面具中涌现的绿光。」

    「这面具……」李凡观察一番后，已经了然于胸。

    他施展登临法阵，需要借助真仙的血肉作为辅助材料。

    而刑无缺的这面具，就是起到了类似于真仙血肉的作用。

    「不仅仅是仙器，还有另外极为特殊的力量。」

    李凡盯着许克脸上的绿色幽光，不知怎的，竟然生出一股似是而非的熟悉感。

    这熟悉感一闪而逝，等到他想要追踪确定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毫无头绪、就好似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但李凡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这灵感线索。

    过往所见事物，一幕幕快速闪动，不断在脑海中浮现、对比。

    轮回的次数越多，所经历的也就越丰富、繁杂。回溯过往时所需面对的压力也就会越大。

    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的那股熟悉感也正在飞速的消失。为了成功找到目标，李凡也将化道石的运转效率加到极致。

    额头隐隐有汗珠滴落，化道石上甚至有丝丝裂纹浮现。无穷的神魂之力，在李凡的自发操纵下，涌入其中、填补修复。

    甚至作为消耗的能源。

    或许是李凡运气不错，亦或者是李凡那下意识将化道石的效率加到极致的帮助。

    终于，在那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即将彻底消失之前。

    李凡终于在无数的过往经历中，找到了其来源。

    「有初代大天尊所留遗蜕作为庇佑，再以引爆那几件仙器为动力，你我合力，是有极大可能穿越高墙的！」

    「已经准备了这么久，怎么能突然改变主意？！」

    即便隔了这么久，李凡依然能感应到，声音主人带着的无尽怨气。

    正是……

    在成为玄黄大天尊的陨仙境幻境考验中，当做出跟昔日苏白同样的选择后，会出现的场景！

    陨仙境，极幻似真。

    陨仙境中所发生的一切，既是虚幻、又是真实。

    当来自玄黄天道分裂意识，咆哮着质问的时候。

    在陨仙境幻境中，作为「苏白」，李凡在那刹那也涌现出一丝莫名的感觉。

    所谓的初代大天尊所留遗蜕……

    的确存在。

    甚至幻境记录的这个时间节点，初代大天尊遗蜕就在苏白身上。

    因而当在幻境中再度经历一次后，李凡能够借助「苏白」的身躯，感应到其特别的气息。

    最初感应到时，李凡还无法形成对其认知。因而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能意识到其存在。只是由化道石默默将一切记录。

    时间回到现在，当李凡细细感应刑无缺所留面具之后。

    那似曾相识的气息，终于唤醒了李凡感知。

    「初代玄黄大天尊的遗物？」

    李凡第一时间，脑海中就涌现出了如此念头。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不对。

    「气息的相似，并非是同属一人。」

    「而是性质同源。」

    心中微微有些遗憾，但很快李凡就又思索起这同源的性质，究竟是何物了。

    李凡的异状，自然是引起了墨儒斌的注意。

    「道友也曾遇到过刑无缺？」

    「不曾见过，只是惊叹于、世间竟然会有如此……」

    李凡微微一顿，最后说出了【执拗】一词作为评价。

    墨儒斌苦笑：「何止的执拗，简直就是蠢、就是傻。别说你了，就算是同为玄天教法王的我，也根本想不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

    墨儒斌的语气陡然变得有些失落。

    「或许，这就是当年轩辕大哥会将这件事交给他的原因吧。换做是我，亦或是十二法王中的任何其他一位，都定然不能像刑无缺这样。」

    「并非是说，我们比不上刑无缺的忠诚。还是当轩辕大哥失踪之后，不选择去寻找、而依旧待在这洼地暗河，万年如一日的执行使命……」墨儒斌连连摇头。

    「许克性情，倒是跟刑无缺有些相似。如今他继承使命，选择继续开拓未竟暗河，我也劝阻不了。不过墨道友，是否知晓这地缝暗河的其他深意？」李凡一边思索着那性质同源，一边目光灼灼、盯着墨儒斌追问。

    「如果仅仅是用来，为星海复苏积攒生机。那么根本不用完全覆盖整个星海。哪怕只是遍布星海一小半规模，也能达到目标。」

    「一小半跟全部，工程量却不可同日而语。玄天王何许人也，绝对不会犯下这等错误。正像刑无缺所说的那样，玄天王的交代、一定有他的意义。这意义，又究竟是什么呢？」

    墨儒斌眯起眼睛，视线扫过地缝暗河。

    他被李凡问住，竟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李凡轻笑了一声：「总不会是，玄天王交代给刑无缺任务的时候，失误了吧？」

    「这自是不可能！」墨儒斌果断摇头否决。

    眉头紧锁，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询问许克，许克也只是说，对于玄天王的叮嘱、刑无缺从来都只是认真执行，没有在内心问过为什么。

    墨儒斌一时失语。

    「应该……就像阵法完全布阵完毕，才能成型一样。哪怕只是完成了十分之九，只要不联通成阵，也都没用。」

    「嗯，没错，绝对是这样。」过了好一会，墨儒斌才给出了一个看似十分合理的解释。

    李凡不置可否：「遍布整个至暗星海，何等恢弘的手笔。若是此等规模的阵法爆发，别说复苏星海，恐怕连掀翻高墙、也未必不能做到。」

    虽然表面上这么说，但实则李凡内心，根本没有认同墨儒斌的说辞。

    李凡自认如今以他的阵法造诣，已经

    不会落后于玄天王多少。

    这地缝暗河，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阵法痕迹。这一点，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不过，不是阵法，但道理或许是相同的。」

    「唯有达成【全】，条件才能满足、发动。」

    李凡思绪微微一凝。

    这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感觉，岂不是像极了他施展登临法阵时，攀登势之高点时？

    不到飞升成仙那个极限点，任你之前登临多高，也全都无用。

    唯有彻底完成了最后的飞升过程，此前所做、才有意义。

    「登临。」

    「飞升。」

    李凡所处在星海最低洼地，但他的视线，好似瞬间跳出了束缚。

    被高墙包围的整座至暗星海，全部以微缩景象，呈现在他的面前。

    「难不成，玄天王最终所图谋的，是跟我这一世一样的计划？」

    「只不过，我是欲推动玄黄界升华、进化成仙域。」

    「而玄天王……」

    「是打算直接将整个星海升华？」

    李凡自己，都对这突然涌现的念头感到无尽的荒谬。

    唯有亲身体验，才能知晓凡跟仙的差距究竟是如何巨大。

    仔细数一数，这一世为了推动仙域玄黄的诞生，李凡究竟做了哪些准备吧。

    百千残界蕴含的滋补生机、利用洼地存储的爆发回荡星力。

    玄黄大天尊的遗产，仙灵之气。

    诸多小世界的回归，万众归一。

    甚至来自不知名真仙手笔的，完整的仙域碎片……

    如此多种种，叠加在一起。李凡也不敢打包票，仙域玄黄能够百分百创造成功。

    星海相较玄黄，简直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如果真要推动星海升华仙界……

    所需的能源，根本无法想象！

    哪怕李凡有还真这等至宝，能够将目前星海内所有资源、不断的重复搜集。

    在心理寿命完全消耗之前，李凡也根本看不到有可能成功的希望。

    「终究是我莫名其妙的幻想罢了。」

    「除非……」

    「玄天王看到了，我现在还不能看到的某些东西。」

    李凡不知怎的，忽的如此想道。

    「墨兄接下来，要待在这里陪着许克么？」

    地缝洼地中，又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李凡打破了寂静。

    墨儒斌的视线从许克那坚定的背影上收回，久久不语。

    「我们已经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法。」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目前看来，玄天王极有可能消失在了那诡异的池水之中。」

    「不存在于现在的至暗星海了。」

    「虽然玄天王不见，但我绝不会坐以待毙。只不过，接下来想要拯救玄黄界，就完全要靠我们自己了。」李凡微微一叹。

    墨儒斌则是依旧乐观：「轩辕大哥既然布下了如此后手，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出事。我想，关键还是在那古怪的池水。」

    「我要返回玄黄，继续研究。」

    李凡微微点头，再度看向许克。

    「许克这里，你放心。我会定期让人前来这里为他疗养，确保他有足够好的状态，去进行这无尽的开拓。」李凡沉声说道。

    「你刚刚也听到了，许克他以【圣师】之名称呼我。」

    「不过是在欲拯救玄黄的过程中，救了一些小娃娃、而后又顺手教导罢了。实则当不得【圣师】的称谓，倒是让墨兄看笑话了。」李凡轻描淡

    写的说道。

    墨儒斌点了点头，对于此事，并不怎么在意。

    在他的催促下，李凡先带着他，返回了玄黄界。

    屹立于钓鱼池般，又仔细揣摩研究起来。

    看来，刑无缺虽然已经身死、但是他曾经留下的痕迹，就给了墨儒斌极大的鼓舞。

    「玄天王，当真是一个魅力极大的人啊。」

    「有人为他万年劳作，拼死不息。有人永远对他盲目，充满信心。」

    李凡心中冷哼，光明正大的在钓鱼池旁布下仙阵防护。

    美名其曰，防止会有外人打扰墨儒斌参悟池水奥秘。

    实则阵法的真正目的，是在关键时刻，将墨儒斌镇压！

    这一世玄黄升华，钓鱼池内绝不能允许有东西被钓上来。

    墨儒斌那边，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发现钓鱼池的秘密。

    李凡仍旧思索着，那同性质的相似。

    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刑无缺面具、跟初代玄黄大天尊的这点相似处，绝对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李凡回到了大玄小世界，看着世界中芸芸众生，陷入了沉思之中。

    甚至暂时将融合仙界碎片的工作，抛在了一边。

    日升月落，转瞬间三个月时间过去。

    李凡依旧是一无所获。

    就当他摇摇头，打算放弃的时候，他的视线、忽的落在了小世界内升腾的云雾之上。

    「云、雾、雨、冰。不过都是水的不同形态。」

    「这就是所谓的同性质的相似。」

    「而……」

    李凡始终紧锁的眉头，忽的舒展下来。

    「不应该去找，青铜面具跟初代大天尊的相似点。」

    「而是应该去找，初代大天尊跟青铜面具的相似点。」

    「青铜面具的作用，是开辟【势】之低头的地缝暗河。跟登临相对的，降势。」

    「故而……」

    李凡思绪，刹那间豁然开朗起来。

    「初代玄黄大天尊，亦是如此。」

    「降势……」

    「由仙，降势为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