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楼外。
朱柏被众翰林,围了个严严实实。
其中有王艮这样的新翰林,也有一些三四十岁的翰林。
同样的,他们对于心学都有很多疑问和不解。
盖因为王艮说的,只是一部分。
并不全面。
“殿下,我有问题!”
“殿下,我也有问题!”
个头原本就矮的朱柏,顿时被围了一圈。
周围顿时黑了下来,都快看不到天空了。
“好了,一个一个来!”
朱柏也是连忙大喊着。
幸好如今的众人,已经恢复了神智。
这才消停了一点,不再吵吵嚷嚷。
随即,朱柏看向“罪魁祸首”王艮。
“一个一个来,你先来。”
被指到的王艮,脸上顿时展现喜色。
“让一让,让一让。”
他费力地挤过来,立刻语速连珠地,问出了四五个问题。
都是有关心学的解释。
可朱柏没急着回答,而是先让众人散开一点。
走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随后才说道。
“慢点说。”
王艮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拱手缓缓说道。
“殿下,那句身安不如心安,屋宽不如心宽。
该如何理解?”
闻言的朱柏,顿时了然。
心中有了主意。
“来人,上茶!”
话音刚落,就有人立刻去拿了。
如今朱柏在翰林院的地位,是直线上升。
正所谓达者为师。
今天站在院子里的翰林,都把朱柏当成了半个老师。
“来了!”
很快就有人拿来了茶壶。
朱柏只是将茶杯,递给了王艮。
让他一直拿着。
而他则是将滚烫的热水,从茶壶往茶杯里倾倒。
“殿下,满了!”
王艮双手端着茶杯,眼看热水就要满了。
滚烫的热气,缓缓地上升。
可朱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倒着热水。
直到热水已经溢出了茶杯。
王艮才急忙把茶杯,放到石桌上。
端着茶杯的手指,已经被烫红了。
朱柏想通过这个行为,让对方明白。
要学会放下。
就像这溢满热水的茶杯一样,放下心学才是正道。
可王艮不顾烫到的手指。
立刻欣喜地说道。
“殿下,我懂了!”
朱柏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只有放下,才。”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艮打断了。
“殿下,您想通过溢满的茶杯告诉我们。
此物犹如人心,人的欲望就像这滚烫的茶水。
一旦超过了自身的界限,就会伤害自己!”
旁边的翰林闻言,顿时茅塞顿开。
“极是!
这世上多少人,被名利二字迷住了双眼。
他们不断地追求高官侯爵,可从未想过自身。
没想过自己究竟配位与否!”
“果真如此!
心无外物,居然是错的。
只有正视自己的内心,才能严格地约束自己的行为!”
他们此前看的书,都很少提到心的存在。
程朱理学,注重地乃是一个理字,一向把心当做无用之物。
如今朱柏提出的心学,像是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为众翰林,提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纵然,这种思想和主流的程朱理学相悖。
可光是这句身安不如心安,都可以当做文人的座右铭了。
听着周围人越来越离谱的诠释,朱柏连忙打断道。
“错了,错了。
我的意思是,让你要及时放下!
放下心学,才是正途!
你们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要学这些奇技银巧!”
朱柏对于王艮的脑补能力无可奈何。
真就是所谓的过程全错,结果全对。
他再次无奈地喊道。
“心学是我胡乱瞎编的,你们可千万不能相信啊!
我才九岁啊!”
朱柏对于眼前的众翰林,有点害怕了。
他怕心学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都城。
让他成为众矢之,被无数文人声讨。
可王艮等人却认真地说道。
“殿下,您可不能藏着掖着。
您已经为吾等打开了一扇大门,又怎好立刻关上呢!
古人云,朝问道夕死可矣。”
闻言的朱柏,只是扶着额头。
感觉自己心累。
他也是为眼前的王艮等人好。
坚持心学,无异于要与整个大明的文坛作对。
以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朱柏此前想的,就是找几个名落孙山的举人,教授心学。
然后让他们一代代传下去,有个时间缓冲。
一切隐秘进行,不会有太多的人在意。
毕竟只是几个名落孙山的秀才。
可如今朱柏面前站着的,皆是翰林,代表朝廷。
他们的一举一动,很快就会传遍天下。
“你们怎么不明白我的好意呢?”
朱柏感觉自己心好累。
一计不成,他又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坛。
淡淡地说道。
“尔等看向那里。”
只见那里有花朵盛开着,可鲜艳的花朵下,还有些许杂草。
朱柏想要借此告诉他们。
心学就是花朵旁的杂草。
很快就会被清除。
希望诸位要当鲜艳的花朵,继续学习程朱理学。
可王艮又是灵光一闪道。
“殿下,我明白了。
你是想说花朵和杂草!”
朱柏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程朱理学是花朵。
心学是杂草,没有什么价值。
你们可不要。”
可王艮再次打断了他的发言。
“殿下,您用花朵和杂草比喻善恶。
在赏花的时候,杂草是恶。
可用到杂草的时候,杂草是善。
所谓的善恶,不过是凭人们的喜好!
这就是心学中的无善无恶!”
此言一出,众翰林再次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无善无恶!
不是善恶不分,而是教导我们不要个人的喜好。
来给善恶随意下定义!”
“殿下果然大才!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殿下说的对,吾等以后会谨记教诲。
不再以自身的私欲,产生好恶之心!”
听到这番话,朱柏整个人都愣住了。
每次都是过程全错,但结果全对。
见状,朱柏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连忙就往外面跑。
他觉得自己再说下去,这群翰林又会自行领悟了。
临走前,朱柏还扔下一句。
“随便你们吧,以后别说心学是我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