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府中的一间客房中。
“扶苏公子，你没搞错吧？让我家姑娘去见那个杀神？你这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是啊扶苏公子，昨日他才在街口将六国勋贵杀的干干净净，姑娘若是去见他，还能回得来？”
墨环，咸阳城墨家执事。
当扶苏说明来意之后，墨环的两位婢女不干了。
二人越说越激动，身子却是微微颤抖。
不是气的，而是吓的。
昨日她们出门替小姐买东西，见围着一圈人，以为有什么热闹。
凑上去一看，差点没吓死。
那满地鲜血的场景不停在脑海转悠，愣是一夜没合眼。
之前听传言说监国公子多么多么暴虐，她们还有些不信。
世间哪儿有如此可怕之人？
自昨日之后，她们对此深信不疑。
让自家娇滴滴的主子去见那个杀人魔王，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傻子才会做这种自寻死路之事。
不能去，坚决不能去。
扶苏心中有些尴尬，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此事别人说什么都无用，必须得正主开口才能下定论。
他也知道自家九弟的名声不太好。
但既然答应了，只能硬着头皮帮他解释。
转身望着陷入沉思的墨环开口道。
“墨姑娘，九弟并无传言中那么暴虐。若他真想杀百家之人，便不会孤身前来了。”
放在以往，他可不会帮着嬴辰打包票。
可自从看了嬴政的信之后，突然发现这些话说出来也没有那么难。
“既然不是想杀我们，不知殿下见我是为了何事？”
扶苏当然不会说，九弟想让你们为他所用。
只能心虚地用探讨学术来搪塞。
“九弟、九弟是想和你探讨学术。”
“哦？不知殿下学的是哪一家的学说？”
扶苏有些傻眼。
鬼知道他学的是哪一家的。
说他没文化吧，说起话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说他有文化吧，又满口大白话。
平日里也没见他怎么读过书。
不过那说杀就杀的作风，似乎是法家的？
不对，他杀人基本上无法可依。
那是儒家的？更不可能！
咳咳，这……这要怎么回答？
“墨姑娘，我家九弟以前一直在自己府中。这次也是因为父皇命他监国，我才与他接触多了些。他所学为哪一家，我实在是不太了解啊！”
“不过姑娘放心，他此次前来必然不会为难于你。若九弟真有别的心思，此刻我这府邸怕是都被秦锐士围了。”
扶苏的话中满是真诚。
这些天下来，他算是体会到锦衣卫的厉害了。
不说其他，单说抓六国勋贵之事。
成百上千号人，竟然没跑掉一个。
只从此事便能看出，咸阳城已经彻底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何况嬴辰若真想杀人，也不会之身一人前来。
“既然公子如此说，那我便跟您一起去见见这位监国殿下吧！”
身为女子，墨环敏锐地感觉到了扶苏的变化。
虽然表面看起来仍和以前一样谦谦有礼，但眼中却带着一丝平日里没有的强硬。
墨环娥眉微蹙，心中暗自思量。
咸阳城内墨家弟子不少。
扶苏虽有仁德之名在外，但她不可能因为一句保证，便天真的相信此行不会有危险。
若是不去见嬴辰，想想他的残暴之名，那些子弟怕是活不了。
到那时，她可就是墨家的千古罪人了。
权衡再三，墨环叹了口气，吩咐自己的婢女。
“云儿，你去让王执事将城中墨家弟子集中起来，到时我若回不来，你们即刻撤离。”
虽说还没见到人，但依着嬴辰的名声，墨环不得不防。
前几日在街口诛杀六国勋贵，她也听下人说了。
自己一人死了无妨，可不能让咸阳城内的墨者都死了。
两位婢女眼泛泪光，呐呐道：“主子，咱们跑吧！”
“跑？能跑到哪儿去？你们快去准备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天下如今尽在秦人掌握，她们又如何能逃过皇室的掌控？
扶苏在一旁有些傻眼。
就去见见九弟，怎么弄得一副要去赴死的模样。
看来，墨家之人对自己也不怎么信任了。
如果真让嬴辰把她杀了，自己积攒了一辈子的好名声，定会烟消云散。
“姑娘放心，我会命人备好车马，若有意外，定会将你送出咸阳。”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墨环心中一片冰凉。
还说嬴辰不是暴虐之人？你这当大哥的连后路都准备好了。
或许，明年今日便是我的祭日。
深吸口气，跟在扶苏身后，往客堂方向行去。
终是见到了传闻中的‘杀人魔头’。
正在自己位子上喝茶的嬴辰，发现门口光线一暗，心知人来了。
抬眼望去，有瞬间的愣神。
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眉如远山目似秋水。
如墨的发丝披散在肩头，行动间如荡漾的碧波。
见他发呆，扶苏轻咳一声。
“墨姑娘，这便是我九弟嬴辰，如今代监国之职。九弟，这是墨家在咸阳的执事，墨环姑娘。”
“墨家执事墨环，见过殿下。”
墨环闻言，忙对嬴辰行礼。
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心中意外不已。
怎么也无法将传言中那个嗜杀之人，与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联系起来。
“姑娘不必如此多礼，请坐！”
难怪扶苏让自己客气点儿，原来是位姑娘。
大秦民风彪悍，女子丝毫不比男人差。
纺织、下田、经商样样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当然，这也是因为大势所趋。
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虽是编撰，但也反应出了当时劳役的繁重。
男丁皆被征召而去，筑长城、修驰道、建宫殿等。
此等境况之下，女子若不出头，家中留下的老弱便得饿死。
遇到战时，她们甚至还会被征去押送粮草。
在军中后方为士兵们造饭。
嬴辰在心中对她们也是极为佩服的。
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蔼一些。
“墨姑娘，今日不请自来，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墨环依然有些不适。
如此温和的姿态，怎么会是一个杀人狂魔所拥有的呢？
“殿下客气了。方才公子扶苏说您要与我探讨学术，不知您有何见解？还请殿下赐教，墨环洗耳恭听。”
墨环虽说以一副学习的口吻问着嬴辰，心里却没有多在意。
秦国在学术上最为出色的公子，也就只有扶苏一人。
而嬴辰，若真的有才，坊间也不会只传他的暴虐之名了。
当然，这也是她想好的开场白。
若嬴辰只是用探讨学术之名作为借口，也好给他一个下马威。
让他不要将心思打在墨家身上。
扶苏也想知道，这位九弟会如何应对。
期待的目光黏在了嬴辰身上。
嬴辰微微一笑，温和道。
“讨论学术可以，不过赐教就免了。我想先问墨姑娘一个问题。”
“身为墨家执事，不知你对墨家自身认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