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辰同意后，见无人再奏，便挥手下朝。
正要起身，一道熟悉的声音将他拦下。
“殿下，敢问考核之事可有详细的章程？”
百官面色不善地望向发生之人，想看看是谁如此没有眼色。
翻来覆去地将此事拉出来恶心人，太过分了。
当看到是李斯时，忙收回了目光。
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是丞相啊！那算了，也没啥大事儿……
朝臣们是没事儿了，在李斯对面，却有一道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似乎想要将他吃了一般。
李斯望着冯去疾，轻笑一声。
笑声中满是不屑。
身为寒门子弟的代表，又在朝堂上浸淫多年。
李斯岂会不知冯去疾这些世家权贵心中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想打个时间差，趁着这段时间给陛下上书。
劝陛下驳了殿下的提议罢了。
而他又怎会让这些人如愿？
身为百官之首，李斯对朝堂众臣了若指掌。
尸位素餐之人数不胜数。
非要算的话，怕是已超过半数。
李斯自己也有私心，但他更忠于大秦。
他深刻的明白，大秦好不了，他李斯也就好不了。
相较于在朝堂安插自己的人手，他更希望能为朝堂引入更多有为之士。
一起谋划政事，为大秦出力。
何况冯去疾能看出来的事情，他也能看出来。
陛下以前没有这个想法，如今殿下有了，又怎能不好好把握？
虽说现在还不是拍板的时候，但只要商量出可执行的细则。
到时冯去疾他们想忽悠陛下，也不可能做到。
他一路扶持着秦国走到现在，坚信陛下必然会同意这一决策。
听了李斯此言，嬴辰眼中放亮。
多好的丞相啊！
他还想着放一放再提学府之事，没想到李斯这就把路给铺好了。
不过……
嬴辰扫了殿中百官一眼。
也不知他们的承受力如何，能不能抵挡的住接下来的一切。
冯去疾见嬴辰嘴角带笑，心里有些着急。
殿下这明显是想商议此事。
这可不行，真要商定了，自己还怎么操作？
“李相，此事殿下已决定由陛下过目，我等臣子怎可随意插手？”
李斯眉毛轻挑。
老狐狸，你插手的事情还少了？
意味深长地看了冯去疾一眼，笑道。
“冯相此言差矣。我等在其位便需谋其事，为陛下分忧本就是朝臣分内之事。陛下东巡本就劳累，我等若能讨论出可行之细节，也好让陛下少些思虑。这与臣子插手不插手有何干系？”
面对嬴辰，冯去疾可能会收敛一些。
但面对李斯他可不怕。
挺起胸膛辩道。
“李相难道是认为，殿下任命的萧何等人连一份书信也写不好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嬴辰拉出来做自己的挡箭牌。
李斯一愣，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突然发现这话怎么说都有问题。
一直在看戏的嬴辰，此刻也发现了李斯的为难。
他当然不会让冯去疾占了上风，呵呵笑道。
“李相这也是好意，冯相不必如此咄咄逼人。今日诸事已毕，时辰还早，探讨一番也无大碍。再说萧何等人出入朝堂，我还真怕他们的信写不好！百官一起讨论，我也更放心一些。”
“殿下所言极是，老臣失礼了。”
冯去疾明白大势已去。
看此情形，今日此事非谈不可了。
暗暗瞪了李斯一眼，只能无奈答应。
嬴辰点点头，扫了百官一眼。
无视他们的面如土色，笑问李斯。
“不知李相想要探讨考核之事的哪项章程？”
李斯被问的有些莫名。
所谓考核，不就是看看官员政绩，视察百官作风。
但听殿下这话中之意，似乎不止于此啊！
“殿下，这考核之事难不成非常复杂？”
“嗯！”嬴辰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此制度与另一项国策相关，自然有些复杂。”
“另一项国策？”
李斯惊讶的抬头看向嬴辰。
他没想到，区区一个考核，竟能迁出另一项国策。
难不成这制度还是成套的？
冯去疾等人更是面无人色。
这另一项国策想都不用想，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一环套一环，你搁这玩儿俄罗斯套娃呢？
嬴辰可不管他们作何想，微笑解释。
“没错！我欲在大秦行文武科举制。从大秦所有人中，进行考核筛选。经过层层选拔，最终的优秀人才入朝为官，为我大秦朝堂注入新的活力。”
此言一落，满室静寂。
所有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微笑的嬴辰。
原来，那个绩效考核只是一道开胃小点。
这才是大菜、硬菜。
方才他们那么激烈的反对，到底是为了什么？
“殿、殿下是、是说，从、从大秦所有人口中选？”
李斯也被嬴辰此话震得不轻。
“是！不只寒门子弟，百姓也是一样。不分高低贵贱，只要自认有才学有本事之人，皆可前来参加。”
李斯倒吸一口冷气。
开始的不敢置信，变为了狂喜。
身子不断颤抖，胸口急促起伏。
鼻子酸楚，一股热流冲上眼眶。
身为寒门士子，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寒门子弟的不易。
为了心中那一份抱负，省衣缩食孜孜不倦。
如此努力却无门路。
就连他师从荀子，也在吕不韦门下蹉跎半生。
恰逢陛下有鸿鹄之志，这才得了陛下青眼。
如若不然，这朝堂上何来他的立足之地？
曾经，他也想过让寒门子弟入仕。
但现实却浇灭了他的一腔热血。
不说陛下同不同意，光说如今的百姓连吃穿都成问题。
寒门之家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今，有人能为他们打开一条出路。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眼前之人。
红着眼眶，颤抖着身体，往地上跪去。
嬴辰早已察觉到了不对。
几步迈下高台，一把将李斯扶了起来。
真要让他跪下去了，那可就说不清了。
“相国，你这是做什么？平日里连父皇都不跪，如今跪了我，那麻烦可大了。”
李斯语音哽咽，缓缓道。
“殿下，我这是代天下寒门子弟以及百姓们跪的。”
说完，膝盖一弯，又往地下跪去。
嬴辰死死扶着他的胳膊。
“李相，我此番所为乃是为了整个大秦。再说了，你可是跟着父皇打天下之人，居功至伟。我若受了此拜，传扬出去岂不成了不义之人？”
见李斯还要再说，嬴辰连忙阻止。
“李相，科举之事并未定论，你若真跪了，必会天下皆知。到时此事若被父皇驳回，天下之人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李斯叹息一声，终于放弃了再跪的想法。
嬴辰的话不无道理。
若此法施行了倒还罢了。
若是驳回，到时被群起而攻之。
依着嬴辰的暴脾气，必然会杀鸡儆猴。
真要如此，自己可就是作孽了！
冯去疾看着二人的举动，心中暗笑。
你们真以为此事能顺利为之？简直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