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自由说话的张玉，此刻一言不发，只是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在他的认知里，并不是这样的。
他效忠的齐王殿下，对汉臣是很好的才对。
“你是不是从来没去过他们的养马场？”
朱橚看着一脸错愕的张玉，冰冷的提醒道。
张玉一听，这才恍然大悟。
曾经元朝还在的时候，元帝为了稳住有才能的汉臣，在都城地区并没有怎么迫害汉民。
给汉臣一种相对公平的错觉。
可在远离都城的地区，就各种迫害，各种等级制度。
譬如朱元璋出生的凤阳地区，就是张玉从来没见过的惨烈场景。
被赶出中原后，
他们也是背着汉臣各种边关掳掠。
可被掳掠去的汉民遭受迫害，沦为养马奴的场景，是汉臣永远也看不到的。
张玉看着眼前的一幕，再经过朱橚的提醒，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效忠的就是个笑话罢了！
这一刻，
朱橚在张玉的眼睛里看到了恨。
此刻的他，对北元已经恨到了骨子里。
朱橚满意淡笑，这就对了。
下一瞬，张玉面向朱橚，单膝下跪：“殿下在上。”
“从今往后，张玉誓死效忠殿下！”
朱橚扶起张玉:“世美，你要记住，你要效忠的是大明，是那一本《百家姓》！”
也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了声音。
是原雁门关守卫军将士的声音。
“是赵夫子，快看，那最前面的是赵夫子。”
“好像，真的是赵夫子啊！”
“什么好像，本来就是。”
“......”
观察孔内，朱橚的眼里，
城墙上的将士们看着对面一千同胞中，最前面的一位白发老人。
此刻的老人衣衫褴褛，脏乱不看，瘦骨嶙峋。
徐达见状后，忙问原雁门关守将：“怎么回事？”
而此刻，
他这才发现雁门关守将的眼里，已经有了泪光。
雁门关守将周将军道：“回大将军，那是末将的启蒙恩师，也是那些将士的启蒙恩师！”
“......”
徐达听后，这才明白了所有。
这位赵夫子是这边城地区的教书先生，德高望重。
他自己出钱办学，专门为小孩启蒙教学。
有慧根的，就算是为以后考科举打基础。
资质平庸的，也不至于成为一个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
有钱的收学费，没钱就免费，还颇有点有教无类的意思。
所以，他在当地很有声望，人人都尊称一声夫子。
不久前，他在关外村镇办学，然后就失踪了。
这才知道，他也被掳了去。
此刻，不少原雁门关守军都看向了徐达这位三军主帅。
眼神可以用祈求二字来形容。
他们并不知道蓝玉抓回来的俘虏，对整个战局的重要性。
他们只希望徐达答应换俘，
只要换俘，他们的老师能回来，那些被掳掠去的大明子民也都能回来了。
如果按照往常，徐达肯定答应了。
战场之上，这是常有的事情，并不奇怪。
可现在不行，
不是徐达没有怜悯之心。
他看着受苦受难的同胞，比任何人都心痛。
毕竟，他以前也和这些人没什么两样。
作为一个淋过雨的人，又怎能不想给别人撑伞呢？
也就在此刻，
对汉语一知半解的的乃儿不花，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城墙上将士们的话。
但也听懂了‘夫子’二字。
从将士们的表现也能看出，这位硬骨头夫子对他们的重要性。
在乃儿不花眼里，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被抓去之后，王保保欣赏他的才学，希望他做自己儿子的老师，教授汉家文化。
为他的儿子未来执掌中原打下基础。
可他却小看了这位读书人的骨气！
明说，死也不教！
王保保大怒，直接让这位白发老人去养马了！
干着苦力活，几次都快支撑不下去了。
他不怕死，
但深受汉家文化熏陶的他，想死在家里，想落叶归根。
他也知道，迟早朝廷会北伐，会来救他们的。
所以他强撑着，同时也鼓励年轻人撑下去。
他们坚信，朝廷会来救他们的。
现在，那位开局一个碗的皇帝不负众望，终于派人来救他们了。
“你，去城下说服徐达。”
“说服了他，你就可以回家了。”
此刻，
骑在马上的乃儿不花，当着雁门关守军的面，当着他学生的面，踢了他一脚，然后傲慢道。
看到这一幕，
守军们眼含热泪，全部弓箭拉满。
只等一声军令，就会把这个可恶的北元人射于马下。
听着乃儿不花那蹩脚的汉语，赵夫子瞬间明了。
赵夫子步履蹒跚的来到城下，
“就在这里说，不许再走了。”
“要是再走，一箭射死你！”
乃儿不花在赵夫子即将走出他的弓箭射程时，大声吼道。
“老师！”
“老师别怕，我们一定救你们回来。”
“老师，你受苦了。”
“......”
不少将士在备战的同时，流着眼泪，痛心道。
要知道雁门关守军，都是常年与北元作战的骁勇善战的军人。
就算是自己被刀砍，也绝对不会流一滴眼泪。
可在这种情况下看见自己的启蒙老师，远比被刀砍还要痛。
看着曾经的学生这么心疼他，赵夫子欣慰的点头一笑。
自从被掳去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笑。
当年场景历历在目，
这些逃课的小孩，这些当年被他戒尺打手时恨得咬牙的小孩长大了。
这些教设里资质最差的，最调皮捣蛋的孩子，有出息了。
他们被编入军户，身披铁衣保家卫国了！
看着他们，赵夫子想回家啊！
想和这些孩子们拥抱啊！
可是，
他绝对不能成为贼寇牵制这些大明军队的绊脚石，他不能让他的学生的陷入被动。
“不许哭！”
此刻，父子沙哑沧桑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和城墙上的所有将士一样，朱橚也立马看了过去。
他的眼里，
被绑着手的赤脚老人，步履蹒跚的上前一步。
“听话，不哭！”
说着，赵夫子含泪带笑道：“当兵好，入军户好啊！”
“老夫以你们为荣。”
说着，他又看向了雁门关守将。
那个曾经偷他家腌肉回家吃的二狗子。
“二狗子，你的名字教周雁是吧！”
“你爹以雁门关给你取名，你现在就是当雁门关守将了。”
“好啊，老师家的腌肉，好吃吗？”
周将军一听，瞬间忍不住了。
原来，老师知道，老师就在角落了看着他偷啊！
“好吃，好吃！”
话音一落，周将军立马转身面向徐达，准备行跪拜大礼。
赵夫子看到这一幕，立马就明白他要干嘛了。
“不要为难你们的元帅！”
“不要为难你们的元帅！！”
话音一落，
赵夫子便立马转过身去，怒视乃儿不花，怒视那些拿着一把破刀就想进长城的贼子。
看到这一幕，乃儿不花觉得不对。
虽然听不大懂，但也觉得这不是劝说的语气啊！
赵夫子再次看向那些被掳的同袍们：
“是老夫让你们支撑下去，告诉你们可以回家的。”
“但如果以牵制我大明军队为前提的话！”
“这家，不回也罢！”
“老夫，先走一步！”
“有血性的，就跟老夫，一起走了！”
所有人的眼里，
赵夫子话音一落，他就嘴角流血了。
赵夫子，咬舌自尽了。
赵夫子倒地的同时，他看见那一千个被掳去的同袍全部爆发了。
“和他们拼了。”
“......”
城墙上将士们的眼里，他们尽管被绑上了手，也用尽全力冲撞乃儿不花的骑兵。
有些骑兵没反应过来，还被冲撞倒地被咬掉了耳朵或者鼻子。
也有脖子大动脉被咬破，血流如注的。
但很快，他们就陆续死在了北元的弯刀下。
“开炮！”
将士们的眼里，徐达下令了。
满眼血红，早已握拳握到手臂发抖青筋暴起的元帅，下达了第一个战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