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了许久那尊雕塑,傅君生歪头问道:“龙王?你是个什么龙王?你是管什么的?”
还没等张子成反应过来,便看到自家大帅蓦地抬手指着龙王鼻子骂道:
“龙王管的是风调雨顺!你妈了个X的三个月不下雨!”
“害得庄稼不生不长,害得百姓哭爹喊娘!”
“你倒好,坐在上面大模大样!你什么龙王!”
傅君生越说越气,直接从腰间把枪掏了出来。
“大帅不可啊!”
张子成冷汗淋漓,赶忙上前阻拦。
被这么一打岔,傅君生也冷静了下来。
为一尊泥胎石塑浪费一颗珍贵的子弹,不值得。
见大帅不再冲动,张子成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眼前又是一黑!
“狗屁龙王我告诉你,三天之内再不下雨,我用大炮崩你个王八蛋!你要不信,咱等着瞧!”
说完,傅君生嘴里骂骂咧咧地向着门外走去。
这一刻,他身上痞气十足,浑然不似坐拥一地的大军阀。
而在龙王庙里,张子成觉得,自己腿有点软。
抬手唤来个士兵,在士兵的搀扶下,他这才走了出去。
连他都这样,更别说普通士兵了。
很多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些什么。
生长在这个时代,皇权或许已经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威慑力,但神权可是半分都没有衰落过!
在长辈的耳濡目染下,不少士兵这段时间,隔三差五也会来这龙王庙拜一拜。
结果今天,自家大帅把龙王爷骂了??
这……
不过毕竟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心里那股心气还未散去。
许多人嘴上不敢说,但心里还是暗暗道了一句骂得痛快!
什么狗屁龙王,风调雨顺不管,还日日要大家伙供奉!
镇上的泼皮无赖都知道收钱办事儿,要是拿了钱不干活,背地里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凭什么你龙王就可以?
就凭你头顶长了角?
没这道理啊!
……
走出龙王庙,骄阳依旧似火,不断灼烧着大地。
但在这般烈日下,龙王庙前竟自发来了许多百姓,将整个龙王庙围得水泄不通。
“傅帅傅帅!龙王爷您拜了吗?是不是很快咱们这儿就能下雨了?”
傅君生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八九岁稚童。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污渍,有些泥垢已经干硬结痂,黏在脸上与血肉粘连在了一起。
但即便如此,稚童的眼睛却很亮。
傅君生走上前,人群立刻分出一条道路。
他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很快,很快就会下雨的。”
刚被搀扶着走出来的张子成:“……”
下雨?
大帅啊!
你刚把龙王爷骂了啊!
要是龙王爷有灵,别说下雨了,再晒个三个月我都不觉得奇怪!
但普通老百姓可不知道这些,听到傅君生这么一说,人群顿时爆发出了潮水般的呼声!
“太好了!”
“傅帅都说要下雨,一定会下雨的!”
“傅帅不会骗我们吧?”
“怎么可能!傅帅跟其他官老爷可不一样,怎么可能骗咱们呢!”
只是在欢呼声里,夹杂了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要是,要是不下雨呢?”
“不下雨,本帅就崩了他的龙王庙!”
“……”
“……”
“……”
全场皆寂。
张子成头更疼了。
这话,是能当着老百姓的面说出来的?
但傅君生却不管这么多,一跃坐上马背,环顾着一张张沧桑的脸,平静道:“在其位,谋其政。既然这龙王不管风调雨顺,那本帅便轰了这龙王庙!”
一片哗然中,傅君生骑着马,回到了大帅府。
……
消息,很快在任家镇传开了。
所有人都知道,三天内倘若不下雨,大帅府里的傅帅便要炮轰龙王庙这件事!
不少德高望重的老人长吁短叹,心若死灰!
甚至有一部分人看来,任家镇之所以不下雨,便是因为那大帅府里的傅帅对神明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街道上,茶馆中,到处都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听说没,傅帅要轰龙王庙!”
“疯了吧!!把龙王庙轰了得罪了龙王爷,那咱们任家镇接下来还能有雨?”
“我之前就说这傅帅不敬神明,终会遭报应,这下好了,报应到咱们头上来了!”
“唉,这傅帅……”
“其实傅帅对咱们挺好的,可现在……”
“对我们好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他傅君生,咱们任家镇怎么会干旱这么久!”
“是啊!这三个月,恐怕就是龙王爷对咱们的警告啊!”
“我觉得咱们得联合起来,让傅帅去给龙王爷赔礼道歉!”
“这不好吧?”
“怕什么!你要没种你就别去,有种的跟我上!”
……
百姓的议论,自然是瞒不过大帅府的。
一时间,整个大帅府人心惶惶。
“傅帅,你这糊涂啊!”
张子成捶胸顿足,焦急万分,“这样下去,恐怕那些百姓就要来冲击咱们大帅府了!”
“哦?是吗?”傅君生放下茶杯,看向在厅堂内来回踱步的副官。
“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了啊!我看傅帅您要不还是给龙王爷道个歉?”
这话一出,站在门口守卫的几个士兵顿时把目光投了进来。
傅君生不动声色道:“因为那些百姓要冲击大帅府,所以本帅便要去向龙王爷赔礼道歉,是么?”
善于察言观色的张子成立马意识到不对,嚅嗫道:“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便好。”
傅君生目光平静,问道:“你说那些百姓要冲击大帅府,本帅想问你,换做其他军阀再此,他们可敢?”
张子成一怔,“自是不敢的。”
“对,不敢。”
傅君生点头,又问:“贵省有个军阀曹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每到一地,百姓乡绅皆俯首,为何在这任家镇,他们便敢冲击本帅的大帅府?”
张子成道:“因为大帅仁慈,曹瑛残暴。”
“所以你是说,好人,就得被人拿枪指着?这世上可没有这道理,至少在本帅这里,没有。”
傅君生自问自答,接着看向门外。
此时隐隐已有嘈杂声传来,细听之下,甚至不乏让他滚出任家镇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