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朱昭睡梦中惊醒,忙爬起来透过防弹玻璃往外面一看,竟发现外头来了一大群人。
“好生奇怪!”朱昭暗自嘀咕,他可知道自己住的这是什么地方。
医馆位于京师内靠中心的地方,正在内城偏中间的地方。别的他不知道,他又没去参观过故宫,但他知道,自家医馆旁边斜对面就是万宁桥,也就是后世的后门桥。医馆背后是有名的钟鼓楼,正在京师的中轴线上,而且是最北端的一个地标建筑。
此时的钟鼓楼附近,尤其钟鼓楼西侧的元大都钟鼓楼一条街那可真算得上是当时最繁华的商业区。
可想而知,能在这里居住的必定都是和达官显贵关系亲近的富商。
可今夜来的人,却都穿着旧衣服,大都是形容彪悍的年轻和壮年男子。
他们没有大车小车的货物只有大包小包的行李,排着并不整齐的队伍正在由东向西往金锭桥、银锭桥甚至于鼓楼下大街挪动。
朱昭很吃惊,这到底是什么人?
“看其形容应该是军中骁勇,可这一片应该是锦衣卫和北城兵马司的管辖范围,而且,”朱昭挠挠头,“他们驻扎的可是北安门之下!”
这里要不是皇帝亲自下诏,谁敢调遣兵马把这里给霸占了,那是要夷三族的罪行。
难道是皇帝?
“正德皇帝向来做事奇怪,驾崩之前做一点人员安排不足为奇。”朱昭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过也无妨,他们打他们的,过两天我就离开这。”
去哪?
为了想明白这个问题,朱昭又用了片刻的功夫让自己睡着了。
想不通的事情那就睡一觉再想吧。
次日一早,风雪连天。
朱昭起床后打开门走出去看了一下,大街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对面的小夫妇出门倒马桶,看到朱昭,还和气的问了声:“小朱大夫,吃早膳了吗?”
朱昭没搭理。
他盯着两个锦衣卫校尉,还有七八个北城兵马司的逻卒,他们弓着背站在对面的屋檐下,盯着几个在风雪中不知忙碌什么的背影,只看了一眼,朱昭确定那就是昨天晚上驻扎过来的那支军队。
这时候,有人上门求医,是个富态的员外。
朱昭随意打过招呼,净手后检查了一下,此人最大的问题就是酒色无度,他曾经救过一次,但无法救他第二次。
大略交代过之后,富态员外满脸沮丧,又去找东城的著名大夫,随后,三三两两住在附近的人登门来瞧病,朱昭一一应付,到了辰时正中,怀表显示八点钟,朱昭提出小火炉,熬了点小米粥,弄了点鸡蛋饼,又拿出商城买的正宗国产泡菜。
刚收拾完毕,朱厚照到了。
朱秀荣这一次没有跟来,张太后却陪着一起来了。
朱昭一看,这厮穿上了一身暗红外套,披着一领狐氅,怀里抱着一个布袋子,遂顺口道:“吃了吗?”
朱厚照轻咳一声笑道:“还没有。”
那……
“多少吃一点。”朱厚照被人扶着下了软榻,毫不客气,可以说压根没考虑过拒绝地拉了一张躺椅,却道,“母亲先来这里坐着。”
然后得意洋洋拿着布袋子,抛到天空再接住,道:“不白吃,这里有五十两金锭子,够不够瞧完病,吃你两顿饭?”
金子也行。
但五十两金子可就要三斤多,根据朱昭的大概估算,这时代的一斤大概相当于六百克左右,也就是说,这个刚恢复了一点健康的二百五拿着将近两公斤的金子上下抛接当晚耍呢。
找死啊?
朱昭瞪一下眼睛,朱厚照便讪笑着放下袋子,奇怪道:“你这人却怪的很。市上用的,小额通货莫不以‘弘治通宝’为首要,买卖还有优惠。你要银子做什么?便是买药材人家也不收,还要跑到钱行里兑换去。”
朱昭奇道:“你管我?”
他就是看着张太后有点奇怪,我又不吃人,你看着我一副害怕的样子干什么?
张太后进了门便看着他的脸色,朱昭若是不给好好色,她连坐下都不敢。
眼瞧着他二人,当哥哥的竟仿佛耗子,当弟弟的却疾言厉色,张太后心里快活,又见朱昭没斥责,方略微靠着那躺椅,小心地在上头坐下来了。
看在金子的面子上,朱昭又做了点死面饼,但却没有让朱厚照也吃,只转身去了后头,在商城买了一点面包拿出来递给他。
朱厚照一瞧,软和的,还带着香甜的麦面香味,当即先去净手,而后撕下一片往嘴里一扔,叫一声“很好吃”又塞了一大片儿。
有了好吃的,他连自己的问题都不想问了。
左右就是银子可能好带一点,若是换成铜钱,这次诊金岂不得足足五十贯?
那可是好几十斤重。
“的确很好吃,母亲要不要吃一点?”朱厚照拿着面包问张太后。
张太后只当这是很珍贵的物件,一口也不肯吃,却爱朱昭自己做的死面饼,就着酸爽的泡菜,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两大片。
朱厚照瞧着十分惊奇,太后自去年年底到如今很少能一顿饭吃这么多!
“到底是儿子,啧!”朱厚照眉开眼笑,吃饱肚子找了个椅子躺下,伸手就要打针。
这次却不用皮试了只用打上就好,而后朱昭问起昨晚的感觉。
昨天晚上,朱厚照是在张太后和夏皇后的照顾下好生睡了一觉,甚至都没有起夜。
“感觉肯定好,在没有吐血。”
朱厚照言辞凿凿。
朱昭却有点皱眉,按说药效不可能那么好,这小子不会又吃了什么温补润肺的药物了吧?
“那倒是没有,只是多喝了些蜜水。”朱厚照道。
朱昭再不多说,打上针之后测量了一下朱厚照的体温,已经恢复到基本正常的范围了。
这时,朱厚照沉沉睡着,张太后看着朱昭,见他忙起来有条不紊,遂问道:“孩儿……我这个孩儿已是壮年,可至今无后,确无法医治么?”
朱昭自然没有听出张太后那一句“我这个孩儿”,自然想不到她心里想的却是“你是我另一个孩子”的潜意思。
他想了片刻才劝说道:“我看你们家定是富贵人。故此,只怕有祖宗家业需要继承是不是?趁早想个别的办法,这人,哼,他若是有兄弟,趁早过继一个好了,别想了。”
张太后轻叹道:“是有偌大祖宗基业要寻个继承者,只是他……他兄弟尚且年少,哪里来的子嗣继承给他。”
朱昭就说:“我路过中原的时候,曾见过同样年轻时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富贵之人,他们竟有寻找尚不董事的小孩子过继,而后杀害人家本家的举措。”
张太后闻言色变,厉声道:“宁死,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朱昭淡淡道:“你们富贵人家何曾把这点恶行当造孽过?!”
“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朱厚照被张太后很大声的那句给惊醒了,仔细一听,半是质疑半批评地来了一句,“老弟,不要那么偏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