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9年,魏帝曹叡太和三年,六月,雒阳。
时入夏季,天气炎热,雒阳甚是阴凉。
四月,元城王曹礼病死,&nbp;&nbp;曹叡不得不强忍的悲痛,处理完自己儿子的丧事。
或许老天爷对于这个大魏天子并不厚爱,在元城王曹礼病死后不久,六月曹叡另外一个儿子繁阳王曹穆病重。
再紧接着就是伐蜀大军失利,郭淮两万大军战败,折损士卒万余人;费耀战死,&nbp;&nbp;七千大军投降;夏侯儒万人被破,&nbp;&nbp;折损士卒近半。加上其他路士卒战斗减员折损。总计投降、伤亡魏军士卒近三万人,还折损一名上将费耀。
这一系列的打击对这位年仅二十五岁的大魏天子来说十分沉重,&nbp;&nbp;心力交瘁与重压之下,年纪轻轻的曹叡,鬓角便有银丝。
曹叡强撑的精神,望着阶下众人,问道:“诸位也知大司马伐蜀不利,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陈群手持笏板,出列正色,说道:“西蜀有备,发十万之兵防守各地,又遣良将御之。我大魏看似兵多,实则不然,&nbp;&nbp;数道齐进,易被他等分兵抵御。如今战事不利,不如班师回朝,再行商议。”
曹叡微微蹙眉,&nbp;&nbp;显然不太喜欢陈群这般回答,继续问道:“增兵如何?”
陈群抬眼看着曹叡,劝谏说道:“臣虽不懂兵事,但臣亦知道如今折损士卒近三万人,倾覆一州之兵,折损上将费耀。我大魏已伤筋动骨,若继续征发士卒,恐难以为继,望陛下三思。”
刘放也站出来,手拿笏板,恭敬说道:“陛下,且听臣一言,昔武帝南征汉中,夺取汉中亦难久守,况且如今西蜀有备,连退我诸路大军,兵锋正盛,敢问此时如何能下?”
“后汉光武远击陇西隗嚣,被阻陇山甚久,若非有来歙相助,&nbp;&nbp;陇右又如何能急下乎,&nbp;&nbp;今我大魏来歙却不知远在何方。骠骑将军举五万之众,还被诸葛亮阻于魏兴郡,&nbp;&nbp;若继续征发大军,则陆逊必至也。陆逊至,则荆州危矣!”
刘放看着笏板上重要词语,苦口婆心地说道。
“凉州刺史郭淮兵败湟中,致使凉州动荡。蜀将魏延攻克西平郡,虎视眈眈金城郡,今凉州倾覆在即。我大魏应先救凉州,稳固荆州,再行商议后续伐蜀之事!”
刘放,字子弃,涿郡方城人,任中书监,加散骑常侍,同中书令孙资一同掌握机密,曹魏诏书皆是其所写。
闻言,曹叡也有些清醒过来,此时救凉重于攻陇,若凉州再被夺,大魏声望、局势都会特别危险。
西蜀夺凉州,北可和鲜卑,西通西域,居高临下虎视关中。届时曹魏与西蜀战场局势将彻底逆转,曹魏会被西蜀大军死死地压在关中,无法进攻,只能防守。
曹叡透过冕旒,颔首说道:“子弃(刘放字)所言有理,朕险些酿成大错!不知诸位以为凉州之事,应当如何为之?”
刘放瞄着阶上的曹叡,说道:“陛下,救凉之事,臣以为因先调换凉州刺史郭淮,换合适能臣守之。”
听闻更换郭淮,曹叡不禁蹙眉,郭淮先是身为雍州刺史,失守陇右;现又湟水战败,致使凉州倾覆,确实应当调换,挑选能臣任职。
只是郭淮为大司马心腹,去年所献凉州策也是颇有称道之处,将其贬斥,可惜其才也!
在旁沉默的杨阜,连忙出言说道:“陛下且不可调换郭刺史,凉州刺史知晓西北地理,深得胡心,此次战败不过失误也,可稍作斥责,让其将功赎罪即可。”
刘放摇了摇头,恭敬说道:“郭刺史虽屡立战功,知晓西北局势,但勿忘郭刺史身负守土之责。郭刺史先失陇右,再兵败湟中,令魏延占西平郡,导致凉州倾覆,若不贬斥,何以令人信服。况且此战兵败乃是战之过也!”
刘放所言不假,此次伐蜀,必须寻找责任人,要不然曹叡以后如何服众。
费耀已经战死来,大军又投降了;夏侯儒兵败责任,有司马懿帮忙分担;而郭淮的责任能找谁分担?只能自己扛。
曹叡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郭淮兵败湟中,守土无能,贬为破蜀将军,调入大司马帐下听用,责令其反省自身,将功赎罪。谁可继任凉州刺史乎?”
陈群沉吟半响,拱手答道:“杨大匠(杨阜)出身天水,熟知西北地理,用勇有谋,忠于国事,可出任凉州刺史,与大司马一同抵御西蜀。”
众人闻言,皆有所感。
杨阜出生陇右天水,性情刚烈,当初为报答韦康之恩,暗结陇右大姓围杀马超。西蜀马氏与之仇恨之深,难以化解。
重点是当初与杨阜围杀马超的那些陇右大姓,现在基本都在凉州担任要职。如历城统兵校尉尹奉,在敦煌郡担任太守;南安郡人赵衢任酒泉太守。
陈群让杨阜担任凉州刺史,用心不可不谓重也!
杨阜可利用自己陇右大姓的优势,暗结陇右大姓;同时他还是围杀马超的发起人,可团结处于危机之中那些在凉州担任要职的陇右大姓。
而且完全可以不用担心杨阜投蜀,因为他与西蜀马氏之间具有血海深仇,基本就已经断了他的归路。
曹叡微微颔首,点头赞同说道:“陈司空之言,朕也以为不错。不知义山(杨阜字)以为如何,可敢赴凉,以救凉州乎?”
杨阜缓步出列,正色答道:“臣愿以老迈之身,以赴凉州,不负陛下之托!”
陈群手持笏板,继续说道:“至于救援凉州之兵,臣以为不可再发士卒,目前河东、关中供给大司马所部,已是困难,不如让大司马暂停伐陇,调伐陇士卒万人支援凉州即可。”
“可待凉州事罢,国库充盈,再行伐陇。毕竟千里运粮,远给金城,路途艰难,所耗费乃是伐陇数倍,若还要供给大司马伐陇,关中百姓则会生变。还有荆州士卒也因罢兵,防守边境,以备东吴。”
曹叡瞥了眼陈群,淡淡说道:“陈卿所言,朕知也!朝议后,朕便命大司马调兵援凉,拱卫萧关道。同时令骠骑将军撤军,守卫荆州。”
顿了顿,曹叡念起刘晔,问道:“子扬(刘晔),不知以你之见,以为如何?”
刘晔张了张嘴,将弃凉的词语吞入腹中,恭敬答道:“陛下英明,臣并无他见。”
“散朝!”曹叡起身沉声说道。
刘晔一人独自在殿中待了一会,然后慢吞吞地走出殿门,嘟囔道:“凉州,鸡肋也!”
“西蜀夺凉轻而易举,派遣大军入凉,无异于羊入虎口耳!”
“不如迁民入关中,守之!”
刘晔嘟囔着,转向之时,恰逢遇见中领军杨暨。
杨暨似乎听到什么,好奇问道:“太中大夫可有事乎?”
刘晔一个惊醒,摆手说道:“无事,晔思及小儿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