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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魏对
    午间,孙权宣司马师入殿,以问其出使之意。

    司马师跪坐席上,在他的身前放着一樽已经凉透的茶水,而他却在不急不躁,冷静等候孙权前来。

    侧殿角落,孙权看着已经等候半个时辰,依旧平稳如水的司马师,感叹道:“司马懿虽不及诸葛亮,但其子司马师却能胜之。司马师今后必成大器,当为曹魏栋梁。”

    说完,孙权提起袖子,在侍从的呼喊下,缓步入殿,接受司马师的跪拜。

    孙权坐在榻上,身旁的顾谭说道:“今两国交战,世为仇敌,魏使有何言语,速速道来。”

    司马师不卑不亢地拱手说道:“两国非是二人,当言利弊,不言交心。故师孤身入吴,乃是为吴取利而来,望吴主知晓。”

    顾谭冷冷发笑,说道:“贵使入吴,不就为挑拨汉吴交恶,祸水东引,以解南阳兵戈之乱。何言为吴取利?”

    说着,顾谭对着孙权,说道:“陛下,司马师包藏祸心,即刻下狱,将其送往蜀汉,以示两家和好之情。”

    司马师朝着顾谭拱手,问道:“不知上卿如何称之?”

    “某乃选曹尚书顾子默是也。”顾谭拱手应道。

    司马师摇头轻笑,说道:“师敢问顾选曹,今吴欲克襄阳郡,当需出多少兵马?又需费多少时日能克?”

    不待顾谭回答,司马师自己回答道:“襄樊二城坚固,吴主起兵十万仍不能克,故贵国欲破襄樊二城,非二十万大军不可。彼时贵国攻半载未伤襄樊分毫,不能下之,故且算二年能破。”

    “故师敢问陛下,起吴二十万兵征讨,经年累月亦难攻克襄樊二城。今陛下坐享其成能取襄阳十余座城池,得民数万之众,此乃大利之事。师若不是为吴取利,敢问顾选曹当为何事?”

    说着,司马师嘴角上扬,好似在取笑顾谭。

    “强词夺理!”

    顾谭正欲反驳之际,孙权挥手阻止,说道:“朕若与汉联合,发军北上江淮,攻取寿春,岂不美哉!今为何从卿之言,盟魏而背汉?”

    司马师望着孙权,沉声说道:“今天下三分,皆割据天下一隅之地。昔我大魏强盛,南下攻之,汉吴盟之,于赤壁大破。而如今汉兵锋鼎盛,兼有羌胡为用,我大魏尚要避其锋芒,敢问吴能挡否?”

    孙权脸色微变,他还是第一次听魏人亲自承认蜀汉士卒的战斗力惊人。

    顾谭反驳说道:“我大吴有水师之利,足以当之。”

    “呵呵!”司马师颇有深意地说道:“汉与吴共饮大江水,昔刘备顺大江东出,陆将军亦要畏之一二,耗其士气,得天时之利,火攻刘备,方能大胜。而如今汉之卒,当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吴能当否。”

    “届时汉据南阳襄樊,发兵南下汉水,围攻江陵险要。巴蜀之兵顺江东出,取夷陵之地,师斗胆敢问,吴欲如何是好?”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孙权可没这么容易被司马师说服,反而颇有兴致地反问道:“魏失南阳,又失江淮,仅剩河北之地。届时应是魏有亡国之变,汉吴而中分天下。司马卿以为如何?”

    司马师脸色依旧不变,摇头说道:“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魏灭之后,汉吴必然相争,只是陛下以为吴能抵汉否,是为关键之要。”

    “恕外臣之言,吴比之于魏,土不及魏之广袤,户不如魏之众多,兵不比魏之强盛,士不如魏之昌盛。能强之地,仅在水师之上。今吴师上岸,魏能大破之。届时对之汉军,陛下以为能有几分胜算?”

    孙权捋着胡须,静静地听司马师的劝告,心中颇是认同。

    而司马师见状,趁机添油加醋说道:“吴主,汉帝刘禅有吞吐天下之志,纳胡为民,自领单于,增设尚书北台治之。今陛下岁近六旬,太子又是仁德,而汉帝刘禅年不过三十一,敢问陛下太子能否挡刘禅虎韬之略?”

    听闻此言,被戳中心事的孙权停止了扶须,站起身子,说道:“朕助汉亦能得襄阳郡,还能攻取江淮之地。故魏与朕之地,少矣!”

    司马师亦是站起身子,沉声说道:“陛下所言莫非笑语,蜀汉怎会割襄樊与陛下。”

    “襄樊之所,上控南阳,下及南郡。蜀人割襄樊与陛下,岂不是将南阳三郡,放至吴手,旦夕可得。以刘禅睿智,怎么能会允诺?”

    “且汉人与陛下有不共戴天之仇,陛下擒杀关羽,大破刘备,险让蜀汉中兴无望。今汉人与陛下盟约,乃不得已之事,若有良机,又岂能不报之?陛下切勿因往日假意,遮蔽双眼。”

    孙权微微蹙眉,说道:“襄阳郡入我吴手,魏就不忧朕取南阳?”

    司马师摇了摇头,说道:“汉占东三郡,吴有襄阳郡,魏有南阳郡。故而敢问陛下,汉吴断盟,吴若攻魏,汉岂会如陛下所愿,自当出兵击之。反之亦然。”

    孙权微微颔首,魏国如此计策,端是巧妙。引入第三方势力,让失衡的局势稳定下来。这样无论谁举兵进攻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引起其他一方的连锁反应。

    心中叹了口气,只感这条计策太阴了。

    孙权坐回榻上,思索许久之后,说道:“吴与汉合盟多年,今若背之,恐惹人非议,让朕思虑一二。卿暂且回府,等待几日。如何?”

    “自无不可。”司马师恭敬地行礼,说道。

    望着司马师的背影,孙权将目光放到武陵太守卫旌的奏疏。

    卫旌上疏表示,汉在边境颇有动作,自邓芝迁武陵蛮入涪陵之后,蜀汉与荆州南部的联系就紧密些许。荆州士族内部拥有大量的大泉钱,不知其从何来,常能流通于市面上。

    在屏风后的陆逊走了出来,跪坐榻上,诚恳说道:“陛下,司马师所言不无道理,今天下三分,大吴国力弱于魏、汉,且取天下之望少于二国。故臣以为我大吴当行联弱治强之道,以为我大吴从中取利。及我大吴国力雄厚,甲士锐利之时,方可弃此策。”

    孙权敲着桉几,深思说道:“朕乃是疑虑,若我大吴背离蜀汉,届时汉举兵出大江,该如何是好?汉之国力胜刘备之时,多矣!而我国折损四万精锐,当如何挡之?”

    陆逊从怀中取出荆州西部的舆图,摊开在孙权面前,说道:“陛下,西陵者,乃我大吴荆州国门。昔我大吴能破刘备,乃依西陵(夷陵)之险。蜀若举大兵攻我,臣若难敌诸葛,当以固守为上。”

    说着,陆逊在西陵指点一圈,自信说道:“西陵险要,以步骘守之,虽韩信、白起统兵,亦难破之。且彼时臣率大军守卫,诸葛虽善统兵,但见此状,亦难破之。其久若不撤,臣察其险要,一击必中,又能破蜀矣!”

    孙权捋着胡须,微微点头,说道:“朕非忧此,乃是忧今后魏若强盛,南下攻我,蜀将不助,又当如何是好?”

    陆逊用手沾湿墨水,在桉几画出东吴北疆的防线,说道:“今取襄樊之后,北以襄樊为先。以襄樊艰险,虽百万兵,亦难克之。难有之事,当在巢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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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臣以为当令诸葛恪重建东兴堤,截断濡须水,使其倒灌入巢湖,扩其水域,而绝魏人以水师攻吴之念。届时西保西陵,北安东兴、襄樊,则我大吴基业稳也。”

    东兴堤的修筑不是起于诸葛恪时期,而是在孙权早期就有修建,不过又废弃了。如今让诸葛恪修缮东兴堤,自然有巩固长江防线之念。

    毕竟之前,大吴先破刘备,后曹魏又是南攻,东吴防守艰难,若不早做打算,恐怕是来不及。

    孙权重敲桉几一下,站起身子,吩咐说道:“既然如此,便令朱然统万人北上,伯言率二万精锐在后,收取襄阳郡,威慑汉人大军便可。”

    “陛下之意是?”陆逊反问道。

    孙权手按长剑,冷笑说道:“魏人欲让我与蜀争斗,祸水东引,坐享其成。故我大吴取襄阳,当不能与汉人死战,以免引火烧身。故需让蜀回军,与魏人死斗。届时我大吴坐山观虎,蜀胜则助魏,魏胜则助蜀。”

    孙权的意思很简单,你曹魏的果我吃了,但是我不与蜀人结成死敌。蜀人回军之后,必定会和魏人在河东死战。不论怎么样,只要天下三分保持均势,东吴都能安然无恙,反而能从中取利。

    “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