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床在冰面上滑行,朱由校裹紧貂裘,随意地张望着周围开阔的景观。
琼岛耸立于北,南台对峙于南,长桥卧波,状若垂虹……
朱由校突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岸边树上,有一个淡红色的身影在缓慢移动。
宫女张裕儿万历年间入宫,当时只有六岁,如今已是十七岁的豆蔻年华,出落得亭亭玉立、容颜娇俏。
但是,宫女何其多也,皇宫何其大也,有很多宫女太监的,一辈子都没见过皇帝。
张裕儿也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做宫女,干自己的活儿。能吃饱穿暖,就算浑浑噩噩也是身不由己,宫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而且,张裕儿性子比较直,不太会曲意奉承,自然也就捞不到什么好差使。被派到西苑干洒扫类的粗活儿,就是个保洁员。
今天皇上突然驾临西苑,可是大事情。
尽管干粗活儿的太监宫女们靠不上前,也都按照内官的命令,急急忙忙换上鲜亮的衣服,让皇爷远观也能赏心悦目。
那边朱由校在咣咣地放枪,张裕儿等宫人便在远处候着。
咦?!张裕儿正百无聊赖时,突然发现一只小猫咪不知从哪里钻来,爬在旁边的树上。
张裕儿左右瞅瞅,没人注意她,便走过几步,带着欣喜快活的笑容,伸手招呼着,“小猫咪!”
猫咪瞅着靠近的少女,并没有畏缩,两只异瞳亮光闪闪地盯着张裕儿,似乎在审视打量。
“乖呀,让我抱抱啊!”张裕儿的心被萌化了,十七岁的大姑娘象个小女孩儿似的,柔声说着,伸出双手。
猫咪歪了下脑袋,好象在思考,然后“喵呜”一声,没跑没跳,被张裕儿捧到手中,抱进了怀里。
“你好乖呀,好漂亮啊!”张裕儿满是惊喜,抱着猫咪,轻轻抚摸,瞬间便成了猫奴。
猫咪偎在少女怀里,顺着少女的抚摸,晃着毛茸茸的脑袋,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张裕儿愈发宠爱,笑得更开心,“你的毛又白又软,象雪一样呢!……”
“你个贱婢,竟敢亵玩皇爷的宠物,当真该死。”王体乾厉声斥骂起来。
没错,这只白猫是朱由校养的宠物,平常无事时也会撸一撸。
张裕儿自知惹了大祸,跪倒在雪地里,连连叩首,“奴婢该死,请皇爷恕罪。奴婢该死……”
朱由校抬了抬手,制止了王体乾,他打量着眼前的宫女,心想这丫头挺有料啊!
“小白……”朱由校没想到猫咪出现在西苑,他来的时候可没带它。
“白娘娘。”王体乾立刻展颜媚笑,蹲身想抱小白。
朱由校翻了翻眼睛,王体乾这个狗奴才还真是狗奴才,给小白的这个封号很牛啊!
小白却不加理会,蹭了蹭张裕儿撑在雪地的手臂,歪着脑袋,看着张裕儿的脸,发出亲昵地叫声“喵呜”。
张裕儿不敢抬头,看着地上这可爱的猫咪,也不敢笑。
“抬起头来。”朱由校心有所动,开口说道。
张裕儿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终于看见了少年皇帝,又马上垂下眼帘,不敢直视。
嗯,长得挺好看滴!
朱由校作出了决定,忍着笑意说道:“小白愿与你亲近,朕便封你为铲屎官,以后就由你照顾小白。”
说完,朱由校转身而去。
“启驾回宫。”王体乾赶忙命宫人侍候着,走了两步,又转头对愣怔着的张裕儿吩咐道:“别傻跪着了,你的福份来了,快把白娘娘抱好,随皇爷回宫。”
张裕儿眨了眨眼睛,虽然不太懂这个“铲屎官”有多大,可让她照顾猫咪却是明白的。
她赶忙爬起身,胡乱扑打掉身上头上的雪,把小白抱在怀里,小跑着跟上队伍,随着皇帝返回了乾清宫。
……
半轮冷月在云间浮动,宿雪映着月光,把殿外的阶下空地照得白皑皑一片。
殿内暖意融融,少年皇帝正在听刘若愚念奏书,外间的暖阁内,“铲屎官”张裕儿则陪着小白在玩耍。
“陛下,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徐光启上疏辞归。”刘若愚的禀奏打断了朱由校的纠结,更让他精神一振。
谁,徐光启?!哇,名人大佬啊,竟然就在京城,可这辞归是什么意思?
“徐光启因何辞归?”朱由校精神一振,随后便皱眉询问,也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融合了天启帝的记忆。
在融合的记忆中,天启元年徐光启上疏回天津养病;六月辽阳失陷,他又奉召返京,然后就没有了。
光看奏疏,就是辞归养病,但刘若愚却知道些之前的事情,尽管不是很清楚。
“奴婢听说徐大人奉召返京后,力请使用红夷大炮守城,因此与兵部尚书意见不合……”
哼!不待刘若愚说完,少年皇帝便一拍桌案,满脸的怒气,“又是兵部尚书张鹤鸣,狗屁不是的东西。”
刘若愚垂下头去,装作看奏疏,既不附和,也不反对。
少顷,便听见少年皇帝的声音响起,“徐光启的辞归奏辞朕不准,明日派内官宣他来乾清宫觐见。”
“是,奴婢遵旨。”
少年皇帝似乎还有些余怒未息,停顿了半晌,沉声说道:“把兵部所有官员的名单找来,朕倒要看看,还有没有可用之人?”
“是!”刘若愚答应着,却不是很明白皇爷因何发这么大的火,连兵部所有官员都牵连上了。
别人不知道,朱由校难道不清楚徐光启是多么牛逼的人物?
中国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学贯中西并掀起了第一次“西学东渐”,而单只凭翻译《几何原本》,朱由校觉得就值得称其为伟大。
这样的国宝,朝廷不能重用,反倒是张鹤鸣之流窃据高位,阻碍贤路,岂能不让朱由校生气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