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朱元璋,瞳孔都微微紧缩。
“重八,玉佩。”
马皇后使劲掐着朱元璋左手,声音都略有颤抖。
当年朱元璋在和州与元军决战,她曾在军中诞下一子,
因当时战事紧急,不得已将其送往邻近百姓家中。
等战事结束时,她遣人前去找寻,却发现那户百姓早已消失不见,这些年她也暗暗派人打探孩子下落,却查无音讯。
现在,自己当年亲手系在那孩子脖颈上的玉佩,出现在朱琦手里。
“文魁,你那玉佩,是从何而来啊。”
“嗯,咱以前也有一块。”
“可否借给朕仔细瞧瞧啊。”
朱元璋被捏的疼得龇牙咧嘴,径直看向正有些尴尬的朱琦。
“禀陛下。”
“这玉佩乃是学生父母当年所留,虽是不值钱的玉佩,但对学生来说意义重大。”
“陛下若是想把玩,学生定然双手奉上。”
尽管感到诧异,朱琦还是将手里的玉佩递给殿前随侍宦官。
顷刻,半枚玉佩就递到龙案前,朱元璋刚想动作,却被马皇后抢先拿到手里。
马皇后细细摩挲,看着玉佩的残口,双眼渐渐朦胧。
“重八,就是这块玉佩。”
马皇后声音颤抖。
“确定吗?”
朱元璋看了眼恭谨候立的朱琦,轻声问马皇后。
“不会有错的,我不会认错的,这残口跟我那半枚完全吻合,他就是那个孩子··”
“重八,我们该怎么办。”
马皇后声音颤抖,手足无措,朱琦如果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娘亲,会不会怪她这些年不在身边,会不会怪他们···
“是就好,是就好。”
“妹子,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朱元璋心情有些不平静,轻拍着马皇后双手。
朝堂,
看着窃窃私语,有些失态的帝后,满堂文武全都摸不着头脑。
朱琦也微微疑惑。
“咱跟皇后看到这玉佩啊,就想到当初在义军时一起挨受的苦日子,咱能从无名小卒走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啊。”
朱元璋将玉佩归还朱琦,装模作样感慨,
朝堂里,不少老臣都心生感触。
“文魁是湖广人士,可否去过和州?”
朱元璋漫不经意试探道。
“禀陛下,学生在黄州府定居前,基本上到过湖广大半之地。”
朱琦有些疑惑,但也如实回答。
“哦?文魁年岁不大,却游览过如此诸多地方?小小年纪远游双亲可曾放心?”
朱元璋旁敲侧击,试图套出相关消息,但在满朝文武眼里,这只是陛下拉拢的手段罢了。
“····”
朱琦沉默半刻,看来到卖惨的时候了。
“禀陛下。”
“学生从小便被双亲抛弃,记事起便在和州附近,曾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后来稀里糊涂的就走遍了整个湖广。”
“定居黄州府,也只是因为黄州府生活稍微舒服一些。”
····
闻言,
马皇后泪眼婆娑,再也绷不住。
吃百家饭,穿百家衣,这孩子明明是大明朝最应该享受尊崇的孩子啊。
这些年,他究竟吃了多少苦啊。
“孩···”
“还好,现在文魁现在已经高中,以往的日子也不会重蹈覆辙,文魁,可曾怨恨那将你抛弃的父母?”
朱元璋打断马皇后话语,紧绷的看向朱琦。
“不恨。”
朱琦沉默两秒:
“学生甚至不知道双亲模样,不知道从何恨起。”
不知道从何恨起?
马皇后心如刀绞,瞪了眼朱元璋,弃朝掩面而去···
看到这一幕,
朱标面带忧色,母后这是怎么了?
“皇后心善,听到文魁悲惨身世,心生不忍,哎,咱家听着也有些不是滋味。”
“就暂且下朝吧。”
朱元璋随意找了个理由掩饰一番,也匆匆离去。
朝会结束,大臣们三两聚集,窃窃私语。
朱琦长纾口气,
自己好像卖惨得太严重了,把皇后都听哭了。
但,结果终究是是好的,从五品的翰林学士,从五品,在大明朝可能多如牛毛,但如他这般年轻的呢?
恰好,
朱琦目光不经意看到匆匆往后殿赶去的中年男子。
朱标虽然为人宽厚,继位定然是一代贤君,但寿数也太少了些。
具体的,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抛掉杂乱思绪,朱琦跟着文武百官朝皇宫外走去。
···
坤宁宫,
刚从朝殿赶回的马皇后,屏退下人,坐在榻上握着半枚玉佩,偷偷抹泪。
想到朱琦,
她就心痛如刀绞。
“妹子,还生气呢。”
朱元璋匆匆走进宫殿,就看到马皇后正泪流不止。
“重八。”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跟那孩子相认。”
马皇后擦了把眼泪,直接将榻上的枕头丢了过来。
“妹子,你听咱说,咱家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朱元璋躲过枕头,挨着床榻小心翼翼坐下,马皇后虽然生着闷气,但也竖起了耳朵。
朱元璋继续道:
“老五丢了已经十几年,我比谁都想更找到他,但今天他出现在咱面前,咱倒有些不知道怎么做了。”
“虽然当年事出有因,但老五这些年吃尽苦头,咱们忽然出现,那孩子会不会怨恨咱们,认不认咱们也是一个事情。”
“而且妹子,要是咱贸然告诉朱琦,他就是咱孩子,是大明的五皇子,他肯定会觉得咱们有毛病。”
“不止是他,就连满朝文武都会觉得咱们有毛病。”
···
听着朱元璋的絮絮叨叨,马皇后渐渐冷静下来。
“那可是咱们的孩子。”
“你就忍心咱们在皇宫里吃香的,喝辣的,让那孩子一起在外面飘着,继续吃苦?”
说到这里,马皇后眼泪又忍不住了。
从他出生以后,自己甚至都没有抱过他,他没有享受兄弟般的宠爱,也没有享受他们的荫蔽。
这些年,他都只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