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吃了一惊，以往国师教自己算数，他还以为只是随便教教。

    没想到算数在国师心里这么重要。

    只是，这区区算学，怎么就能帮自己做出正确的决策了？

    朱元璋把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陆涯笑了笑，道：

    “重点不在于算学，算学只是个工具而已，真正的重点，在于数据。”

    朱元璋面露疑惑。

    陆涯耐心讲解道：

    “天下事，都绕不过一个数据。打仗，收税，赈灾，记录黄册等等，说白了就是数据。”

    “就比如黄册，里面详细登记百姓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并按从事职业，划定户籍，主要分为民、军、匠三大类。”

    朱元璋认真的听着，脑袋飞速运转，尽量跟上陆涯的思路。

    陆涯便继续道：

    “大明的黄册上，记录的是在籍的军民人口数据，这些数据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他们和你一样，也有父母，也有妻儿，会哭，会笑，他们也晓得什么叫痛，也懂得怕死，懂得偷生。”

    “……”

    一下子，殿中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朱元璋也被触动了。

    陆涯继续振振有词地说道：

    “以往的帝王，在治国理政的时候，觉得这些都是冷冰冰的数目，根本不需要在乎，觉得这些人可以无关紧要，甚至他们死不死的，都无所谓，但是重八，就如我之前所说，这些数据不是空洞的东西，而是实实在在的生命。”

    朱元璋神色动容。

    陆涯顿了顿，又换了个说法；

    “还有国库的收支，也是数据，它关系到的，是国家的钱粮调度，是国计民生，这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的。”

    “你登基之后，朝廷自两京十三省入库银两、蚕丝、布匹、茶叶、粮食，精盐等等。”

    “这一个又一个数字，牵涉到的物资，达数十种类别。从收入，到支出，最后还有结余，不知凡几，当你掌握了精确的数据之后，就能对整个大明的国力情况，有一个准确的综合认识。”

    治国理政，首先要了解的，就是其生产力。

    那么生产力，从何得知？

    自然是根据国库的岁入和盈余之中得知。

    这些东西，依靠的就是枯燥的数据。

    “国师所言，让咱醍醐灌顶。”朱元璋感慨一句。每次与陆涯交谈，他总是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这些收获，都是从书上看不来的。

    陆涯笑了一下，知道朱元璋听进去自己的话了，遂接着道：

    “治国成功与否，其实就和那浩瀚如烟的粮食、丝绸、银子数目有着巨大的关系。”

    “你治下的时候，人口数量是否增长，国库是否丰盈，粮食是否丰收等等，只要通过数据，就能了若指掌，这也有助于你颁布国策。”

    “国师之言，咱都牢牢记下了，今后咱会努力学习数学，不会落下这门功课的。”朱元璋认真道。

    陆涯点点头，笑道：

    “如此甚好。”

    “对了，国师此番进宫找咱，有何要事？”朱元璋可不认为陆涯进宫，就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些的。

    陆涯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本书册，递给朱元璋，说道：

    “这是我为太子制定的学习计划，你白天政务繁忙，我也不好来打扰你，就选择这个时候来，如果你同意的话，明日一早，让太子来观星楼找我，我会尽我所能教导他。”

    朱元璋一愣，但紧接而来的，是无限的狂喜，他语气激动道：

    “国师，你是说，你愿意给太子当老师？”

    “嗯。”陆涯点点头。

    “好，太好了，咱一直都想让国师教导太子，但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如今……咱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朱元璋一脸兴奋道。

    就在这时，朱元璋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国师，反正教一个是一个，你不如也替咱管教一下其他四个儿子吧。”

    “嗯？”陆涯一愣：

    “哪四个？”

    “就是朱樉（shang），朱棡（gang），朱棣，朱橚（su）这四个。”朱元璋笑眯眯道。

    陆涯：“……”

    没记错的话，哪怕是最小的朱橚（su），如今也才九岁吧。

    陆涯一脸无语，我的任务是教导太子，结果你给我塞那么多小屁崽子，我还不烦死？

    陆涯正想拒绝，突然念头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点头道：“好，我都教了。”

    朱元璋脸色一喜：“多谢国师！”

    两人又再次商量了一阵，陆涯便不再多留，转身离开。

    “国师，明日我就让太子带着他的四个弟弟，前往观星楼跟着您学习。”陆涯临走之前，朱元璋这样说道。

    “噢，行吧行吧。”陆涯挥了挥手，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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