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涯在黑板上写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他指着这一句话,笑道:
“老祖宗留下的道理,当然契合天地至理,不过,也有人对这句话有另外的理解。”
说着,他又用粉笔在上面写了几下,主要是调换那句话的标点符号,改成: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陆涯写的几个标点符号,刘基和几个朱崽子们,是完全看不懂的。
这个时代,没有标点符号的说法。
陆涯也不解释这个,这不是他讲的重点,只是道:“刘公,有人曾经这样解释这句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陆涯笑着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诗、礼、乐这三样东西是教育民众的基础,一定要抓好。”
“如果民众掌握了诗礼乐,就让他们自由发挥,如果民众玩不来这些,我们就要去教化他们,让他们知道和明白这些东西。”
刘基脸色微变。
陆涯也不管他,继续道:
“刘公,你看,同样是圣学,怎么就出现不同的解释?到底是谁在曲解圣人之言?”
“没人知道是谁,也没人关心这个,他们关心的,只是圣言适不适合自己的教化之策。”
“就如刘公所说,若是有人敢如此妄言,那就是把自己当回事了,毕竟,世上可没有让愚蠢的民众开口的道理。”
陆涯看着刘基,笑道:
“若是让万民开口说话,这天下只会崩的更快,刘公,你是这样认为吧?”
刘伯温神色冷漠,没有开口。
陆涯也不管他,继续道:
“聪明人,统治愚蠢之人,这里面,没有人情可讲,只讲天理。遇到事情的时候,聪明人懂得如何去分析,如何寻找解决问题的规律,甚至知道如何去找出路。”
“而愚蠢之人,一筹莫展,两眼抹黑,连前方的道路,都看不明白,岂能让他们置喙?”
刘基这时道:
“这是必然,天下终究是智慧之人的。”
“嗯,你说的对。”陆涯点点头,继续说自己的:“春秋时期,有百家争鸣,这其中,也有怜悯民众之人。”
“包括儒家,教化世人,希望有朝一日,民众都可以懂得道理,人人都是君子,都是文人,那到底什么是文人?”
陆涯自问自答:
“仓颉造文字,用文字记录一代代人的领悟和智慧,继而传授给后人。如此一来,后人就不需要再从头摸索,先人已经帮他们摸索完了,他们只需要延续先人的智慧,一代代流传,积累,使人类能成为万物之灵,”
“所以,文人,就是传递智慧的人,但这里有一个问题,智慧真的可以传遍天下吗?”
“历史事实告诉我们,没有可能。”
“因为书本不够,孩童们的资质,也有高低之分,有的人适合读书,有的人就不适合。”
“另外,传递智慧,与传递文字不一样,它更加地复杂,不是你传递了,别人就能领悟。”
“因此,智慧之人掌握真理,控制权柄,然后辅佐帝王,治理天下,不再传递智慧,”
“渐渐地,人们就觉得,种地,徭役,为奴为婢,就成了一种‘有序’分工,只需要任由之,如果不能控制,那就杀了。”
陆涯又擦掉之前的标点符号,重新对这个句子,进行了分隔。
这一次,他写的是: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句话的意思是:
老百姓,若可任使,就让他们听命;若不可任使,就让他们明理。
陆涯笑了笑,继续道:
“刘公,你看,这又是另一个说法。”
“若是让他们‘知之’,这天下要出多少乱子?很多事,那些智慧之人,看了一辈子都没看明白,又如何让民众知之?这个规矩,不合乎圆的秩序之理。”
陆涯的话,平平常常,但听在人的耳里,却冷得像块冰石。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阵,继而开口:
“千百年来,人们找了很多法子,然而,似乎只有这个圆,才是唯一一条可行的路。”
陆涯又指向那个圆,说道:
“儒家和掌权者们,在这个圆里,定下了很多规矩,在这个规矩里,那些愚昧的民众,不管是知之也好,不知之也好,甚至是做也好,不做也好,都拧不过大圆。”
“这规矩,早被人定死了。所以,也就无关乎无辜不无辜的问题,所谓无辜,只是一个说法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陆涯盯着刘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刘公,你们认同的那个东西,画下的那个圆,搞砸了很多次,结果就是尸横遍地。”
“我并非指责什么,那没有意义,我们经常说,做了错事,要付出代价,儒只是个概念,只有好用和不好用之分,但儒……是个圆。”
PS:这章很枯燥,我写得也枯燥,但又不得不写,既是说给刘基听的,也是说给朱标这些皇子听的。
日常求票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