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身为麦理浩亲信,又有贵族身份,他是有本钱摆烂,关淳却不敢按照他说的那样,随便写份报告交上去糊弄。
回到中区警署,关淳斟酌许久。
最终决定将这次案件的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认真写了一份充满检讨味道的报告交上去,关淳突然有些理解,以前蔡元祺当警务处长时候的难处了。
何止是踩着鸡蛋跳舞?
简直就是里外不是人!
不做事要被骂、做错事要背锅,明明责任不在自己身上,还要出来挨喷。
怪不得老婆一直看不上自己,这个中区署长,当得简直比孙子还像孙子。
万幸,就在关淳患得患失期间。
看完报告的马修,很快打电话过来给他,称赞关Sir识得大局,有牺牲和奉献的精神!
“关Sir,不要担心,这个案子,督爷亲口说了,属于特殊案例,相关资料很快就会封存起来,不会影响到你日后升迁的。”
听到马修这番话,关淳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想了想,趁机开口表忠:“Sir!多谢您的体谅。
请您和麦理浩爵士放心,关家上下,一直将为女皇奉献,当做家族使命……”
说出一大堆往日自己很不屑的溜须之言,关淳通过电话,拍得对面的马修呵呵大笑。
以前蔡元祺在位,轮不到他去觊觎一哥的位置。
现在蔡Sir被发配去交通部门,如果同李树堂竞争,他关淳还是有三分把握的。
毕竟,关家子弟,大部分在警队中低层任职。
相比中途从三支旗调来警队,最近还丢掉铜锣湾区掌控力的李树堂。
关淳自认,如果借用厉家的财力,招揽一些在蔡元祺倒台之后的中层警员,自己或许有资格将目光放得长远一点……
另外一边。
马修被关淳这通电话马屁拍得很爽,他看出,对面那个家伙,不满足继续呆在中区,已生出向上挪一挪的野心。
想到李树堂做人比蔡元祺硬颈,马修觉得,拉多一个关淳上位,制衡一下李树堂,也是不错。
万一李树堂扶不上墙,斗不过陆明华,将来总得有人补位,充当备胎嘛。
“关Sir,我发觉,你这个人很会说话……
看来,蔡Sir在位的期间,你的才能被他埋没了。
嗯,这个周末,督爷召开酒会,到时,我带你一起过去,让大家见识一下你的口才。”马修直接在电话里面,对着关淳抛出橄榄枝。
闻歌知雅意。
关淳兴奋答应下来,他保证,一定做足准备,讲一些让大家都满意的话。
继续扯淡几句,马修主动收线。
关淳丢下电话听筒,飞快摸出一支雪茄点上,用辛辣的烟气,压住腹中呕吐的冲动。
啜啜用力抽了半条古巴雪茄,关淳终于缓过气来。
他用掌心搓了搓面庞,自嘲笑道:“亏我以前还在笑话,蔡元祺每次遇到鬼佬,就一副唯唯诺诺的窝囊样。
原来,我一直在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
哎,权利啊……
真是一种可以让人彻底抛去节操和底线的毒药啊!”
……
威斯敏斯特,铂金汉宫。
强尼·英格力带着鲍夫·史密斯,跟着皇室管家,来到女皇会客的大厅。
很自来熟打发管家离开,强尼毫不见外,抓起桌上精致的茶壶,给二人倒了一杯红茶:“鲍夫,你要几颗糖?”
鲍夫刚要劝说上司安分一点,可看到女皇带着一个女官款款从走廊走了进来,急忙站了起身,抚胸行了一个礼:“日安,陛下。”
“伊丽莎白姑妈,早上好,来一杯?”强尼举起一只空茶杯,对着女皇晃了晃。
鲍夫看得满头大汗,让他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女皇不仅没去计较强尼的粗线条,反而直接点了点头:“oK,2粒糖,3勺奶。”
“嗯,十年了,您一直是这个口味。”强尼很快给女皇调好茶水,还用汤勺搅匀。
女皇端起来呡了一口,点头放下茶杯。
看到鲍夫傻傻站着,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坐下啦,你就是老史密斯家的次子吧,我经常听强尼提起你的。”
“好,好的,陛下。”鲍夫讪讪回神,很自觉找了一个距离二人最远的位置坐下。
强尼无语走了过去,拿走鲍夫抱在怀里的档案袋,走回来递给女皇:“姑妈,这是我们这次过去港岛,调查那伙老千的笔录。
嗯,此事主谋占士邦,已被击毙了。
至于那个假女皇,经过调查,她是意呆利那边的亲戚。”
“这个亲戚,我会派人处理的。”女皇翻了一下文件,叫来管家低声吩咐几句,然后看着强尼问道:“对了,这件事情,没太多人知道吧?”
“我没通过督府的关系,而是找了港岛那边的朋友帮忙。
请放心,知情人都打了招呼,不会有负面消息传出去的。”强尼一脸自信,给出保证。
“非常好,对了!
首相近期要去华国访问,商谈有关港岛的问题。
我看到你在报告里面写到的那位丁云峰,你找个机会,让他谈谈对面的口风,港岛有没得谈?”起身送客,女皇又给强尼安排了一个任务。
强尼大包大揽,无视鲍夫焦急的目光,拍着胸脯说道:“oK,小事而已,以我和丁的私交,这种事情,我打个电话问他就行了。”
“嗯,我就知道,强尼,你是最可靠的。”
“of course!”
……
离开铂金汉宫,二人刚刚上车,鲍夫就忍不住吐槽道:“长官,您太冲动了……”
“嗯?鲍夫你指哪件事情?”
“就是您刚刚答应帮女皇,找丁云峰去打听那件事情。
他们那边的情况,不同我们大英,你这通电话,会让他很为难的。”鲍夫双手抓着方向盘,低声解释道。
强尼一脸不解看着他:“丁不是和华国高层很熟吗?直接问不就行了,就像我和伊丽莎白姑妈一样,我有疑问也是直接问她的。”
“哦,长官,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按照他们华国人的说法,大家虽然各为其主,但是我和丁做的工作,从性子上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就是为上面的人,处理一些不方便摆在台面上的事情。”强尼继续懵逼。
一样个鬼!
你和女皇是亲戚。
而且你和豆豆号称皇室双憨。
整个大英高层,防谁也防不到你俩头上,因为你们的脑壳里面,从来就没有所谓过线或者背叛这类概念。
可丁云峰不同啊!
人家同华国京城的关系再怎么密切,也达不到可以过问这类敏感的问题啊。
鲍夫顿感无力,他发觉自己的思维,有时候,很难同强尼处于同个频道上。
偏偏以强尼的情商,有些话,自己还不能和他说白了。
要不然,强尼有可能下午溜个弯,跑去女皇面前蹭顿下午茶,顺便将话抖出来。
瞅着鲍夫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强尼白了他一眼:“不要将简单的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了,快点开车,我赶着回去给丁打电话呢。”
……
半个钟头后,伦敦中午。
港岛这边,已到下午7点几。
请来几位手下,准备一起食顿晚餐的丁云峰,突然接到强尼的电话。
“哈喽,强尼,你很少给我打电话啊,怎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丁云峰双手逗弄女儿,用脖子夹着听筒说话。
强尼推开蹲在他面前不停摇手的鲍夫,开门见山,将女皇委托自己打听的事情,告诉丁云峰。
丁云峰大感意外,他对着施施和王霞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二女过来带走女儿,然后他又对黄大文和占米打了一个眼色,起身走向二楼书房。
二人默默跟在峰哥的身后上楼,占米走在最后,他小心关上房门,动作迅速操控一台大生地和金刚制造出来的监听仪器,将丁云峰手上电话的信号接了过去。
比了一个oK的手势,占米切下录音键。
黄大文一手捏着香烟,一手抓起耳机,凝神听着。
“嗯,强尼,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港岛,不是一个可以谈的问题!
你用我这句话,去回复你的姑妈吧。”丁云峰斩钉截铁,直接对着强尼说道。
强尼皱起眉头:“丁,你不问一下京城?”
“不用,这事,你问任何一个华国人都是这样的回复。
不信的话,你等着看,是不是你们首相过来访问后,也是同样带走这个答案。”丁云峰虽然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但是他很清楚,这事谈到最后,也是这样一个结果。
故而,他干脆通过强尼,先给伦敦施加压力。
二人谈到这里,话题算是聊绝了。
强尼那边很快挂了电话,丁云峰这边,也是将对话录成带子,连夜由占米带人送去西贡,争取明天通过大傻的船,尽快送到对岸。
隔日下午,京城方面,就收到丁云峰送去的录音带。
对于小丁同志果断回复这次来自伦敦非官方的试探,京城有些人提出异议。
认为,丁云峰越线了,不该不经过京城同意,就发表这番远超他身份和权限的话语。
可也有很多老人认为,小丁这样处理没有毛病!
本来就有答案的问题,还要致电京城,然后再去复电。
岂不是,给大英一种错觉,我们内部态度和立场并不坚定?
最后,大仄先生出来一锤定音,他不仅帮丁云峰做了背书,并且统一大家口径,不管洋婆子是铁的还是铜的,就这样坚决回复她。
……
国际上面风云渐起,港岛警队内部,也是暗翻波澜。
蔡元祺这么一走,他在警队经营多年,拉拢培养提拔的部下,顿时陷入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
再加上,这几年,英系和华系斗得很凶。
这次领头人被鬼佬主子踢走,不少人在担心自己未来的前程,也有人蠢蠢欲动,准备趁机脱离英系。
好在,没等这帮人担心过久。
李树堂、华警五绝、甚至关家,陆续对着自己看好的人选下手。
攀交情,叙旧谊。
以前被大家丢去爪哇国的交情,突然派上了用场,随着一场场酒宴过后,蔡元祺留在警队的力量,不到三日就被众人瓜分殆尽。
其中,李树堂有鬼佬撑腰,吃下蔡元祺6成的力量;
华警五绝需要顾虑之前两派斗争残留下来的恩恩怨怨,选择性接受蔡元祺2成的力量;
关淳势弱,可他对老丈人厉和低头,以钞能力接收蔡元祺剩下2成的力量。
蔡Sir倒台,三方食饱。
港岛警队重新洗牌,呈现两强一弱的格局。
这些,丁云峰都是从黄耀炳等人的口中听来,其实,他真没空理会这种小池塘的事。
峰哥带着妻女一大帮人,应周社长的邀请,前来港岛会展中心,参加秦陵文物展的开馆仪式。
见到关淳精神焕发,他当着一大帮媒体的面,宣布哪怕雇佣兵打过来,都别想能从警队这层层保护网中,伤害到任何一只兵马俑。
丁云峰对着身旁的施施低声笑道:“老关支楞起来了,看样子,他准备用兵马俑做文章,这是巴不得有人打主意呢!”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据说,他还去跟厉和低头了,不能小瞧啊。”施施穿着一套黑色礼裙,压着礼帽低声笑道。
丁云峰抱着女儿,看着发言结束走下台的关淳,轻轻鼓掌:“让陆明华头疼去,我让强尼帮我出面,苏格兰场已将陆明华的通讯工具还给了他,港岛这边的变故,他应该知道了。”
“峰哥,还是你叻,同样去伦敦,你不仅没被困住,还交了不少朋友!
陆长官他一去,直接陷入失联状态!
幸亏华叔几个顶得住,换做蔡元祺那帮手下,这会儿,队伍早就散了。”王霞看到丁云峰抱着女儿与人打招呼不方便,主动上前将女儿抱过去。
丁云峰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相比一举一动都需要向京城汇报的陆明华,自己属于不借用老家力量过来港岛站稳脚跟,再通过大哥的关系,隶属老家领导,又半游离老家掌握的爱国者。
别看都是为国出力,这里面的差别,可是大了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