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
朱元璋沉吟着，眉头微皱。
见着朱元璋这神色，朱煐不免问道：“老爷子，你认识？”
朱元璋笑了笑，“认识，他可是海内名儒，我老头子怎么可能不认识！”
“怎么？他刚才做了什么？你说他迂腐死板、顽固不化，不得任用？”
“这个......”
看到朱煐有所迟疑，朱元璋想了想，把手伸入袖中，掏出一张宝钞给朱煐递了过去。
“得，不让你白忙活！”
“......”
看着眼前的宝钞，朱煐一顿尴尬，“老爷子，我不是这意思......”
他之所以刚才有所迟疑，不是想要钱，而是他拿捏不准老爷子和方孝孺的关系。
认识，华夏文化博大精深，这里边包含很多层含义。
要是老爷子只是认识，和方孝孺关系一般或是不怎样，他也就无所谓，怎么说都行。
可要是老爷子和方孝孺关系不错，是很好的朋友呢。
他在人后说三道四，说人家的坏话，那岂不是败了他在人老爷子面前的人品形象！
更影响他和老爷子之间长久的生意往来！
朱元璋抬眼一瞥，“那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抬手一甩，把钱硬生生往朱煐手里塞。
“管他什么意思！你摆摊做生意，咱总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白让你陪咱说话唠嗑，影响你做生意！”
“咱给你钱，你陪咱聊聊天，咱心里舒坦，你心情也好，这样，两不耽误！”
“......”
占着茅坑......这都是些什么鸟话！
朱煐听着直翻白眼。
可瞧着老黄头那一本正经、煞有其事的模样，到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得，老爷子，就按您说的办！”
不过，虽然老爷子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他也从中理清了一件事，估计老爷子和方孝孺的关系也不怎样，想来真的也只是认识而已。
哪有花钱听别人吐槽好朋友的！
再说，老黄头这样乱蹦鸟话的大老粗，怎么看也怎么都和方孝孺那样圣贤书读多了的人不搭！
把钱收下后，朱煐便将刚才发生的事给朱元璋说道了出来。
朱允炆听着，当下就跳了起来，惊呼道：“麸糠？他们怎么敢把这东西给人吃呢！他们这是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朱煐没好气地白了眼大呼小叫的朱允炆。
一看这熊孩子，就和方孝孺一样，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脑子根本不转！
“贪赃枉法？你当应天府里的官员，是有多想不开，敢在这些钱粮上动手脚！”
“锦衣卫、吏部、都察院、六科给事中......这京城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更别说不出十里外皇宫大门前树立的，可直达天听的登闻鼓！”
“如此光明正大地偷工减料、贪墨灾粮，除非应天府的官员都不想活了还差不多！”
朱煐嗤笑地瞥着朱允炆。
“......”
那跟看白痴一样没什么区别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好让朱允炆一顿气急火大。
可这家伙说的，却又句句在理，让他根本无法反驳。
诚如朱煐所言，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监管部门实在是太多了，更别说他爷爷还是个喜欢时不时查访民情的皇帝，
即便没人监管，灾民无处伸冤，也完全可以到皇宫大门外，敲击登闻鼓，告御状！
如果应天府真是为了贪墨灾粮而给灾民施粥里掺麸糠，那的确是自掘坟墓，自寻死路！
朱允炆咬着牙，问道：“那你说，他们为何要将灾民的赈灾粮食换成麸糠！”
朱煐从容应对道：“很简单，为了区分灾民和平民！”
“对于那些真正饿久了的灾民来说，别说是往粥里掺麸糠了，就是锅里全是麸糠，甚至是树皮、草根、烂叶、观音土，他们都会去吃！”
“对于那些饿久了的灾民来说，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口吃的，能让他们活下去！”
“但那些混迹在灾民中冒领灾粮的平民呢，他们却不会。”
“如此一来，灾民和平民不自然而然就区分开了。”
朱煐摊开双手，侃侃而谈，自若而答。
那语调悠悠的态度，朱允炆听着尤为的刺耳。
紧盯着朱煐，问道：“你怎么确定，你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朱煐张口就答：“因为那些衙役给每个过来领粥的灾民，都发了木牌，做了登记。”
“而那些冒领灾粮的平民手上的木牌，想来肯定是收不回去了。”
“但你凭什么就那么笃定，那些平民他们就一定不会吃？”
朱允炆继续紧追质问。
朱煐戏谑地白了他一眼，“很简单，你等下过去拿一碗尝尝不就知道了。”
“......”
朱允炆两眼胀鼓，脸色通红，“我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朱煐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又不是让你冒充灾民，你可以花钱去买一碗尝尝。”
朱允炆气急败坏，“我又不是牲口！”
看到朱允炆这样，朱煐却是好笑，“你既然不愿意去吃，凭什么会觉得别人愿意去吃！”
“为什么没人吃麸糠？不就是因为这玩意难吃！没人愿意吃，才把这玩意给牲口吃的！”
“那些平民一样不愁吃穿，之所以去冒领灾粮，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为了占公家便宜而已，谁真愿意去吃牲口吃的东西！”
“可那些灾民却不一样，只要能够活命，他们什么不能吃！”
朱允炆被怼麻了，两眼怔怔，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刚才，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被这家伙利用，成了帮凶！
自己刚才反对的回答，此刻反倒成了对方自圆其说、辩驳自己，最有利的证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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