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nbp;&nbp;眼前是一片空荡的虚空,里面烟雾缭绕,黄橙色的雾气重重叠叠。
前方蓝色的一团巨大身影与之产生了明显的色差。
那蓝影怪物留着花白的长胡子,&nbp;&nbp;漂浮在虚空中间,正圆睁怒目,&nbp;&nbp;凶神恶煞地盯着阮莹。
“在你死之前,我将满足你的三个愿望。尽管说吧。”
阮莹却被这番说辞弄得愣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满足我的三个愿望?”
话一出口,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在自己的童年里偏居一隅的零星的几个童话故事——由于福利院里的童话书都是稀缺物资,她又体弱多病,抢不过别的孩子,所以很少有机会去看。
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有点像阿拉丁神灯呢!
“可是我并没有擦亮灯啊。”
阮莹记得,&nbp;&nbp;在这个童话故事里,&nbp;&nbp;只有擦过灯的人才能得到实现三个愿望的机会。
“刚才皇后拉着你的手擦了灯,所以你也算是擦过灯的。”阿拉丁神灯的灯神显得非常不耐烦,&nbp;&nbp;蹙起眉头,粗声粗气地解释。
为了害她连这些细节都谨记不忘……阮莹不由得佩服皇后坑人之用心。
“快点说出三个愿望!”
阿拉丁灯神嘴里咒骂似地催促,恶狠狠的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nbp;&nbp;又像是在看一个将要到嘴的肥肉。
助人为乐不应该是件快乐的事情吗?为什么他却表现的这么……
阮莹颇为不解。
“快说愿望!”也许是看阮莹许久都不回答,&nbp;&nbp;灯神也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客户是个难缠的,&nbp;&nbp;自己再不努力就冲不了kpi了,&nbp;&nbp;于是态度稍稍耐心了点,“美貌,&nbp;&nbp;无限的青春,&nbp;&nbp;富可敌国的财产,&nbp;&nbp;杀死你的仇人,&nbp;&nbp;复活你的亲人,让你苦苦爱恋着的人也爱上你,让你讨厌的人被所有人遗弃……无论是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做到。”
阮莹全程神情专注,安安静静地听完了。
在灯神满以为她已被自己说服的时候,却见她淡淡地笑了笑:“我没有愿望。”
灯神凶恶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无欲无求的人?他连一分一毫都不相信!可是阮莹说的那样坦荡诚恳,让人根本无从质疑。
“你好好想一想。”他狠狠地拧起眉头,目光紧锁着阮莹,向是要逼出她的灵魂来。
阮莹见他这么焦虑,于是出于善意地顺从了,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
“我真的没有什么愿望,不过,我倒是比较好奇一件事,你听说过阿拉丁神灯吗?”
灯神的眼神中流露出轻蔑的目光。“我叫丁拉阿,愚蠢的人类。”
诶?阮莹的好奇心被勾动了。
“快点说愿望!”丁拉阿拖长了声音威胁,虚空里的橙黄色雾气越来越重了,直往阮莹的喉咙里灌,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那些雾气都是灯油冒出的蒸气,吸到肺里简直是难以言喻的难受。
“好吧,既然一定要说的话——”
阮莹抬头望向阴森恐怖的丁拉阿,目光温柔坦然,不带有分毫的惊恐,畏惧,或嫌恶,明净纯洁得像是不作区分地亲吻每一条游鱼的水波。
“我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能实现。”
话音刚落,丁拉阿凶恶的嘴脸出现了一道裂痕,随即扭曲变形,气得蓝色的脸上直发绿气,像是要把阮莹生吞了似的。
“你!……你!”
丁拉阿活了几千年,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气的他简直要口吐鲜血!
阮莹见他这样的反应,一时间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吧!阴险狡猾的人类,我算是阴沟里翻了船!”
“我会尽己所能的保护你活下去的!但这屋子里其他的魔物与我实力不相上下,在我的辅助下,你还必须要自己拼尽全力。”
啊……?
阮莹听到这里,一时间愣住了。
她根本没有意愿拼尽全力的活下去啊!怎么还能强买强卖的呢?
早知道他会这样说,她刚刚就会说自己的愿望是“不受你的保护”了。
“等一下?你的愿望是保护我活下去?”
阮莹仔细打量丁拉阿扭曲丑陋的面孔,怎么看都像是纯正的变态反派啊。
“你想得美!”丁拉阿一世英名被毁,现在已经气的哆哆嗦嗦,话都带着颤音了,“我的愿望当然是让你死!让你受尽折磨,内脏外翻,血肉横流,在尖叫和恐怖中死去!”
“但是……”说到这里,丁拉阿不由自主的泄了气,“我的法力是让你提出的三个愿望都得不到实现。”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名字是阿拉丁三个字倒过来呢!眼前这个油灯和阿拉丁神灯的作用是相反的。
阮莹的愿望是让他的愿望实现,而他负责让阮莹的愿望不实现,也就是说,他就必须让自己的愿望不实现。
这么一想,丁拉阿也怪惨的。
“本来,我的法力是多么的让人景仰,可以享受许愿者看到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被毁掉的痛苦,比如妄想无边美貌的人会在一瞬之间变得丑陋枯燥,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于对他的同情,阮莹没有打断他对往昔峥嵘岁月的回忆,而是安静地做一个听众。
“行吧。”丁拉阿终于回忆完毕,也发泄完了自己的怨气,认命了般地说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些木屋里关着的魔物都是穷凶恶极,连地域都不想收容的,不过,受到木屋的封印,他们的能力也受到一些具体条件的约束。”
“比如我就必须让你提出的愿望得不到实现,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定律。”
“之前的那条蛇……垃圾一个,不用管它。它唯一的本事除了勒脖子,就是通过与你四目相对来控制你的心魂,但是很明显你并没有受到它的控制,不然你就不会到我眼前了。”
听到这里,阮莹也回忆起了那双金黄色的竖瞳,不知道为什么,她与它四目相对时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这确实有点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记忆深处凸显出来,但是阮莹却始终抓不住,所幸放弃思考了。
“接下去你所要面对的是斯芬克斯。”
“就是希腊神话里的那个狮身人面像吗?”阮莹眨了眨眼。
“是的,”丁拉阿点了点头,“不过由于斯芬克斯之谜实在太有名了,那家伙就换了一个谜面。”
“我提前告诉你,这个谜的谜底就是吸血鬼。”
“因为在早上,太阳刚刚升起,吸血鬼就被迫戴上了面具,到了中午太阳升到了头顶,有一半的面具因为受不住太阳的炙烤而融化了。至于到了晚上,太阳落暮,吸血鬼就摘下了面具,而没有光照在脸上,他们的脸无法被看见,所以也就没有脸了。而吸血鬼通常都是在晚上达到能力顶峰的。”
丁拉阿干了一辈子坏事,没想到有朝一日被形势所迫,竟然当了回耐心指导学生的老师。
但其实这老师也并不怎么称职,因为他根本没有讲问题是什么,阮莹也就听得略知一二。
“到时候它问你,你就直接告诉它答案。受到木屋的封印,它没有办法对正确给出答案的人展开攻击。”
“待会儿你把油灯拿在手里,我就可以一直跟随着你,等你过了斯芬克斯这一关,我会教导你下一关怎么过。”
“你明白了吗?”
阮莹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想叫苦。
没想到自己都辍学了,还得面对这种类似于被老师逼着奋发向上的困境。
“那就好。”
声音刚落,阮莹就发现自己的知觉恢复了,睁开眼睛便看到那丑陋的蛇正盘在自己肩上,丝丝吐着信子。
怪不得肩上这么重,就像坐着一只猫主子一样,还怪想伸手rua一把的。
有着倒三角头和凹凸不平的鳞片的蛇:“……”不知道怎么的,总感觉身上发凉呢,噢对,它本来就是冷血动物。
随即,阮莹便听到油灯里那个苍老的声音吼道:“给我滚下去。”
那蛇看到眼前的情状,思考明白了,笑得很阴险:“老家伙终于吃瘪了,有意思!”
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他便从阮莹肩上下去了。
“很好,很好!”
立在高高的柜子顶部的狮身人面像嘴巴忽然一张一合,发出了沉重浑浊的音节,像是两块巨石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几百年来我都没有再见到过新人,可真是寂寞!现在终于有人能从你们的手中活下来,到我的面前了。”
由于材质问题,斯芬克斯每说一个字都要大费周章的挪动嘴巴,所以说话尤其得慢。
阮莹看到它身上的一道长长的裂痕,随着它的动作而加深或缝合,不由得想起了希腊神话里的斯芬克斯之谜。当俄狄浦斯回答出正确答案之后,它因为羞愧难当而跳下了悬崖,想必这条裂痕就是那次跳崖所留下的。
“那么,可爱的人类女孩,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有一种生物早晨一张脸,中午半张脸,晚上没有脸,没有脸的时候最强大,请问这是什么?”
果然是丁拉阿给过她答案的那个谜语。
那么,要按照正确答案回答吗?
理论上来说,这和作弊无疑。尤其是当阮莹心中的答案和正确答案不一致的时候,违背心意报出标答就是妥妥的作弊了。
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消极厌世的阮莹自动成为了身为人间的真善美之光,会下意识地杜绝这样的行为。
何况……报出标答之后,就又要去过下一关,阮莹之前在花园里走了好一会儿,现在已经累了,只想休息,根本没有动力为了活下去而绞尽脑汁的闯关。
于是,她淡然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人。”
尽管下一秒,她的耳膜就被丁拉阿愤怒的叫骂声给刺破了。
“你简直在找死!”
阮莹抬头果然看见,斯芬克斯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缓缓的张大了嘴巴——大到慢慢的占据了他大半个身子,大嘴的里面是一片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