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我们之后会演《奥赛罗》?”
有一个玩家忽然鼓起勇气问道,&nbp;&nbp;说话时心里怦怦直跳。根据直觉,他相信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奥赛罗》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和《哈姆雷特》齐名的一部戏剧,&nbp;&nbp;讲述了一个惨烈的爱情悲剧。
魔术师不喜不怒的看了他一眼,唇角边依然挂着那一抹,像是冷笑又像是怜悯的笑意。
“是的,&nbp;&nbp;你们将在这里居住三天,而莎士比亚写作了四大悲剧,我总会挑选其中的三部,&nbp;&nbp;让你们编排演出的。”
此话一出,&nbp;&nbp;玩家们不由得心里发寒,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忐忑。
“这是我原先就安排好了的。”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打击还不够,魔术师笑着又加了一句。
“我本来想如果到了第二天你们的人数还够的话就可以上演《哈姆雷特》,但可惜的是,&nbp;&nbp;似乎你们总是热衷于欺骗我,而我最受不得别人的欺骗。”
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鹅黄色长裙的女生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nbp;&nbp;不由得重新变得苍白起来。
下一刻,&nbp;&nbp;魔术师就直接将那显而易见的事实挑破了。
“之前那位先生虽然说了谎,&nbp;&nbp;但他行为的主要目的还是和自己内心的想法一致的。”
“而你……”他转而看向的鹅黄色长裙的女生,&nbp;&nbp;“你嘴里说着想看我的表演,心里却祈祷着快快结束,我当然看得出来。”
那女孩低下了头,&nbp;&nbp;身上微微颤抖,显然是害怕极了。其他玩家们也都大气不敢出一声,&nbp;&nbp;乖巧的坐在原地。
“既然如此,&nbp;&nbp;你显然没有体会到演出的魅力,&nbp;&nbp;所以我就让你成为戏剧中的角色,&nbp;&nbp;亲身体验一下。”
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魔术师一边用白色的手套擦拭着魔术棒。
“不过……”
魔术师忽然偏过头,一双深邃而神秘莫测的眼眸注视着阮莹,像是带着几分欣慰,又像是造物者在观赏乱世中挺身而出的待宰的羊羔。
“既然还是有人懂得戏剧艺术的,那么我就听取这位美丽小姐的建议,将所有人都好端端的留下来,等待明天上演《哈姆雷特》。”
被那样一双黑沉的眼眸紧盯着,阮莹自然而然的感到一种冰冷的威压向自己身上袭来。好在她对于这种心理上的压迫,向来是近乎于免疫的,于是便礼貌性的对着魔术师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看到她如此自然而友好的神色,魔术师不由得微微一愣,唇角边扬起的弧度更显得玩味了,像是时隔多年,忽然又重新见到了能引起他兴趣的猎物。
“好了。”
在这种玩家的注视下,魔术师忽然摆了摆手,声音散漫。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回到房间里睡觉去吧,晚安。”
这就算他们逃过一劫了。
玩家们刚想松一口气,却见到地上的气球忽然又躁动起来,蹦蹦跳跳,像是兴奋的小孩子。
五彩斑斓的气球,一起跳动起来的样子,是多么的热闹欢腾,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童年时最喜欢的海洋球。但此时此刻,如此童真的画面落到玩家们眼里却显得无比令人胆寒。
魔术棒很随意的点到了某只气球。
“就让你跟着这位朋友吧。”
那气球立刻三两下就蹦到了玩家的脚边,咕噜噜的绕着他转了一圈。
这是什么情况?
玩家们全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都已经避开了魔术师的灵魂拷问,却还躲不过被气球怪物盯上的结局。
阮莹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但她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而震惊,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无法观察出魔术师是根据什么来安排气球的。
如果说蓝色外套的玩家被分配到蓝,气球是因为衣服的颜色……那么眼前这个白色t恤的玩家又为什么被分到了绿色气球呢?
但是这些气球,彼此之间除了颜色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如果说魔术师不是按照颜色来分配的,那又是根据什么特征分配气球的呢?
不会真的是凭心情随机指定的吧……
转眼之间魔术师手指微转已然将其他玩家的气球全部指定好了,于是他们便陆续地跟着气球心怀忐忑的走上了楼。
阮莹是距离魔术师最远的那个人,因此也被留到最后了。
“可爱的女孩……”
这一次魔术师似乎不像之前那样,只顾着烦躁又迅速的作出决定,而是在将魔术棒指向某只气球前,凝视了阮莹好一会儿。
她注意到他的眼神,一开始是正常的打量,然后后面却渐渐有些出神,就像是通过她的面庞,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你很漂亮。”
魔术师忽然叹了一口气,用平淡的语气说道,然而这句话的内容却像是空谷中的深潭,让人根本捉摸不透。
听到这样直白的夸奖,阮莹不由得感到心情有些微妙,如果此话是别人说出来,她会感到开心和感激,然而魔术师的表现总让她觉得这份夸奖背后别有深意。
同时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眼前这个魔术师才是真正的长得很漂亮的人吧,而他周身的那种矛盾的气质更是无比迷人——简直可以和路易斯伯爵相媲美了。
“但你看上去很柔弱,似乎风一吹便会感冒发烧的样子。”
魔术师缓缓的说道,那种厚重的语气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巫师在给不黯世事的公主预言未来。
“但你又偏偏喜欢多管闲事,到处散发那令人心痛的爱心和善意,也许这些都是你那单薄的身体所承受不起的,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双眼逼视着阮莹,似乎在等到她的答案之前都不会继续说下去了。
“谢谢您的关心,”在这么细致的观察和体贴面前,即使知道对面的人可能不完全抱有善意,阮莹也不由得有些感动,向他报以甜甜一笑,“不过我是自愿那样做的。”
“为什么自愿那样做?”
出乎意料的是,魔术师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出追问,问这种主观到几乎没有答案的问题。
阮莹微微一怔,忽然愣住了一瞬,似乎是不知道这样一个复杂的问题该从何解释起,于是她只能在脑海中转过的千万种念头中,提取了一个最主要的。
“因为那是我想做的事情。”
考虑到魔术师可能无法完全理解到她的意思,她又补充了一句。
“帮助他人或者诸如此类的事情对我而言是有意义的,可以让我感到宽慰与安心。”
魔术师沉默了下来,而他那冰冷的目光却渐渐染上了些许暖意,瞳孔微微失焦,像是在注视着远方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宽慰与安心……”
他的唇角边绽开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答案。
大多数人在提到散发善意的时候,通常给出的答案都是“帮助他人能让我感到快乐”“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这会让我感到满足”“帮助他人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是有价值的,让我有一种自我实现感”。
常言道:“助人为乐。”,“乐”以及其所代表的心理上的收获才是大部分人做出善举的源动力。
但是“宽慰与安心”是与“乐”截然不同的心理感受,它预示着帮助他人的行为对于行善者来说可能仅仅是一种慰藉——在苦难中偶尔找到的慰藉。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对于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那个秘密又有了新的理解。
也许那个人也是这样的……
“很好,时间不早了,你该和你的同伴们一起上去休息了。”
阮莹看到魔术师从若有所思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从他细节处的表情来看,阮莹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
“既然你如此柔弱,我便送给你一个比较好相处的小家伙吧。”
他随手指了一个粉色的气球。
看清那个气球的全貌之后,阮莹不由得有些失语。
比较好相处……魔术师所说的,就是眼前这个在刚开场的时候就咬掉了寸头男生一根手指的气球吗?
“不过再好相处的气球也是有脾气的,希望你可以和它和谐愉快的度过接下来的三天。”
“晚安吧。”
说完这三个字之后,魔术师大幅度地一挥手所有气球,便呼啦啦的围拢过来,簇拥在他的身后,和他一起出了房间。
偌大的表演厅里,便只剩下了阮莹和那只粉色的气球了。
几分钟前热闹的盛况骤然消失,眨眼间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空气中只留下了淡淡的血腥味——也许是那个寸头男生流出的血还没有完全干涸。
尽管他本人已经带着受伤的手指跟在一直气球后面迈向无尽的恐惧未知了。
粉色气球慢慢停止了原地跳跃,安安静静地立在地面上,连半分滚动的倾向都没有。
“晚上好呀。”
阮莹蹲下身来,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粉色气球,同时用温柔友好的声音打招呼。
粉色气球跳动了一下,然后朝她滚近,像是在打招呼。
不知怎么的,阮莹竟然觉得它这样子有点可爱。
不过还是警惕一些为好,毕竟它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在转瞬间咬掉一个人的手指的家伙。
阮莹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某种未知情况下触怒它,然后也遭到那样的对待。
“那么就麻烦你带我上楼啦,接下来的日子里合作愉快。”
气球欢快的蹦达了两下,然后迅速朝某个方向弹跃而去。
阮莹便跟在它的后面绕到了某个隐秘的角落,推开门见到楼梯。
这所糖果屋的建筑构造确实奇怪而巧妙,如果没有气球带路的话,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个疑似老鼠洞的狭窄过道里还有一个上楼的路口。
而这古怪离奇的一切与魔术师本人共同构成了某种神秘又阴森的气质。
这种气息在她走到二楼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那是一个昏暗而暖融的平面,墙壁上贴满了画纸,地面完完全全的被毛绒毯包裹起来,让人一眼看上去有一种因太过严密而产生的窒息感。
走道两边的墙上,隔半米便会出现一个凹进去的装饰性的玻璃窗,里面放着的东西世人谁看了都会心惊肉跳的——残缺或完整的人头。
或是只剩下骨头的骷髅头骨,或是骨头处还残存着些许粘合性肌肉组织的血肉模糊的人头,又或是五官立体完整,皮肤光滑饱满,看上去和活人一般无二的人头。
男女老少,从残缺到完整,从令人作呕的精致美观,各种不同类型的人头应有尽有。
而整个二楼的墙壁上,都遍布着这样的人头,直到走廊另一端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