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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骑兵出击
    湘军以木板作防盾,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抵御左七军的炮火。若遇到壕沟,又可把木板搭在壕沟上,充当临时桥梁。

    敢死队第一波袭击,使用肉身排雷,阵地上到处散落着敢死队员的断臂残肢。湘军看着同袍的尸体,心里又是恐惧,又是仇恨,躲在木板后面缓缓前进。

    这倒不失为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左七军对付厚木板,亦无良策,只能使用迫击炮轰击。

    迫击炮弹道弯曲,可落在湘军木板后面,杀伤木板后面的士兵。步枪打在木板上,威力顿减,又无法瞄准敌人,纯粹是浪费子弹。

    湘军借助木板,一边躲避枪炮,一边向前推进。

    冯桂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迫击炮主要用来打击暴露步兵,湘军躲在木板后面,有效地减少了伤亡。

    任由这样发展下去,湘军迟早会逼近左七军的阵地。

    摇旗垄一带,两军阵地犬牙交错,相距最近处不过一里。

    左七军阵地后,右二军、民兵、百姓仍在挖掘壕沟,傍晚前即能到位。可不能让湘军逼近阵地,就是把前线部队打光,也要坚持到傍晚。

    冯桂芳下令停止炮击,更不得擅自开枪,转令骑兵出击,冲击这波湘军。

    骑兵师是左七军的机动部队,行军打仗,往往充当全军先锋。遇到大的战事,则配属各个步兵师,提高部队机动能力。

    这次九江之战,骑兵师亦被分散,编入各支部队。桑家畈、摇旗垄一线,战斗最为紧要,编配骑兵师一团两千人,由师长周洋亲自率领。

    骑兵师师长为周洋,捻子出身。捻子反复无常,曾在田家镇犯上作乱。吴捷始终没有完全信任周洋,派亲信姜铖担任骑兵师复兴委员。分散骑兵师,也有提防捻子叛乱之意。

    至于周洋本人,眼见复兴会如日中天,也愿意死心塌地追随吴捷。他一直盼着在战场上建立大功,好为骑兵师正名。这一次,他亲自率领五百马队,穿过阵地,向湘军进攻部队冲击。

    此举颇出湘军意料。自左七军进军梅家洲,切断罗泽南军退路以来,他们一直采取守势,集中精力挖掘战壕,依托防御阵地阻击湘军突围,很少越过阵地主动出击。

    在湘军印象里,左七军与洋人有些类似。他们火器先进,但战斗意志不坚。只要能破除左七军火器,就能大败左七军。以木板、土袋躲避左七军的枪炮,虽然难看,倒也行之有效。

    湘军的骑兵本就不多,又被左七军地雷炸死炸伤无数。眼见左七军骑兵上前冲击,湘军也不甘示弱,拼凑骑兵,上前迎敌。

    隔着一百多米,湘军骑兵首先发难,向左七军骑兵射来一阵箭雨。

    “扑通扑通”,左七军骑兵接连中招。周洋扭头一看,有二三十个骑兵落地。湘军射箭时,左七军骑兵或伏在马上,或藏在马身一侧,马伤多于人伤。

    但前马一倒,后马避让不及,便会踩伤前面的,自己也可能绊倒。一时之间,队形稍显混乱。

    周洋眉头一皱,吹出一声凄厉的唿哨。这个信号的意思是:军官向我靠拢,带头冲锋。

    军官带头,左七军骑兵士气大震,重新稳住阵脚。两军骑兵只剩五十米了。周洋掏出左轮手枪,向湘军骑兵射去。

    枪声一响,便是开火信号。冲在前面的十来个营以上军官,纷纷掏出手枪,一口气打光六发子弹。左轮手枪的威力、射速,可比弓箭强多了。

    湘军骑兵人仰马翻,损失更为惨重。

    倏忽之间,两军骑兵相接,展开厮杀。左七军人马强盛,湘军为了活命不顾一切。一时之间,两军打得难解再分。

    趁着这个功夫,湘军步兵继续搬运木板,向阵地前推进。

    无奈之下,冯桂芳把最后五百骑兵投入战场,试图压倒湘军。

    湘军那边也不甘示弱,派出一千马步兵上前支援。

    两军交织在狭小的摇旗垄战场上,展开了白刃战。

    冯桂芳陡然醒悟过来:中计了!两军纠缠在一起,左七军的枪炮就没法施展了!论白刃战,左七军恐怕不是湘军的对手!

    最多到傍晚,左七军阵地后的壕沟就能掘成。只要有壕沟,左七军不必浪费一枪一弹,就能全歼湘军。现在,左七军只需采取守势,防止湘军突破阵地,犯不着上前与湘军纠缠。

    想到这,冯桂芳下令1854式重炮开炮,轰击敌后营垒,准备掩护骑兵撤退。

    然而,两军焦灼在一起,左七军就是想撤退也没那么容易。湘军步兵仍在稳步推进,有的地方,步兵已经抵达左七军第一道防线,和阵地上的左七军展开了白刃战。

    湘军又打到家门口了。周洋又急又气,不顾上峰的撤退命令,坚持留下来和湘军厮杀。他说:

    “此次湘军倾巢出动,成败在此一举,再往后退,若被湘军突破了阵地,冲出了壕沟,就前功尽弃了!湘军刘腾鸿尚能躺在担架上冲锋,我辈连刘腾鸿都不如吗!”

    说罢,周洋违抗军令,率领骑兵在湘军中间左冲右突,一会儿和湘军骑兵对砍,一会儿绕到湘军木板后面,砍杀躲在木板后面的湘军步兵。

    左七军骑兵士气大震,一千人马在阵前纵横驰骋,把湘军进攻部队冲得七零八落。

    湘军罗泽南见周洋所向无敌,忍不住为他叫好,问左右道:“那个骑枣红马的贼酋骑术精湛,刀法凌厉,是个英雄。他叫什么名字?”

    左右告诉罗泽南,说此人正是左七军骑兵头目,名叫周洋,原是个捻子。

    罗泽南冷笑道:“有首诗作得好,‘天朝一统四十二里半,文武各官三百六十行’。长毛贼最喜粗鄙无知识之人,每慰抚而任用之。

    “都说吴捷神通广大,有抚夷之才,其实不然。办大事以用人为第一要着,吴捷提拔捻子作统将,可知他并不懂得用人之要,亦不晓得驭将之术。

    “左右,给我备马。我且上阵会一会这周洋,挫一挫这长毛贼的锐气!”

    后世论湘军悍将,以罗泽南排第一。

    罗泽南出身穷苦,从小历尽艰难,却天资聪颖,好学不倦。18岁时,罗泽南的母亲去世。此后十年,他先后失去了兄嫂、祖父和三个儿子等9位亲人。

    罗泽南自己体弱多病,腰背酸痛不休,家贫不能买药。妻子因接连丧子,悲伤过度,双目失明,耳朵重听,疾病缠身。

    罗泽南家贫,无力应考,自十九岁时便开始开塾讲学,教学长达28年。

    他自己仅是附生,连举人都算不上,学问却很高,教学不仅讲科学应试之道,还传授“六艺”,重视经世致用之学。

    罗泽南先后培养出王錱、李续宾、李续宜、李杏春、蒋益澧、刘腾鸿、杨昌濬、康景晖、朱铁桥、罗信南、谢邦翰、曾国荃、曾国葆等高足。

    太平军兴,罗泽南办理团练,帮助曾国藩创办湘军。这些高足大多成为罗泽南军中的军官,很多人都成为湘军名将。

    年轻时的艰苦使罗泽南磨炼出百折不尧的性格。国家内忧外患,儒家学术理论无力应对这种乱局。罗泽南偏偏不信,以书生带兵,誓要平定长毛,中兴华夏。

    眼见罗泽南要披挂上阵,底下一员大将立马阻拦,叩首道:“何需老师出面!学生情愿上阵,为刘峙衡报仇血恨!”

    说话的人便是罗泽南手下大将蒋益澧。刘峙衡即刘腾鸿,已经战死。蒋益澧与刘峙衡即是同乡、同袍,又是同学,誓同生死。

    蒋益澧是罗泽南军中第二号大将。他与李续宾一向不和,而李续宾是罗泽南头号大弟子,与罗泽南形影不离。

    为避开李续宾,蒋益澧自请出将,远离罗泽南大营,一直在摇旗垄前线与左七军对峙。

    罗泽南大喜,问蒋益澧道:“咱们还有多少兵马?”

    蒋益澧说道:“前线有两千人,正在与敌军交战。算上军夫,营中还有三千人。”

    罗泽南捋捋胡须,对左右说道:“传令下去,让李续宾分出一千人马来援,让后方的唐训方也分出一千精锐,齐聚摇旗垄。芗泉,你再带两营一千人马,投入战场,会一会那个周洋。”

    芗泉即为蒋益澧的字。

    蒋益澧走后,一员大将把罗泽南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老师,咱们的地道即将掘成。何不让将士们留在营里养精蓄锐,趁天黑后再钻过地道,反杀长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