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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哨兵遇鬼
    昨夜,右二军以蚊炮船奇袭湘军官牌夹大本营,取得大胜。之后,右二军蚊炮船便锚泊在梅家洲余家围附近江面。

    湘军水师大将彭玉麟一直驻泊梅家洲江面,监视鄱阳湖内的右二军,兼为支援罗泽南军。

    自内湖水师被右二军全歼后,彭玉麟敏锐地意识到,必须立即撤退,脱离险境。

    但罗泽南身陷绝境,需要水师帮助他度过危局。万一湘军突围不成,还要指望水师战船撤军。

    原以为,在水师支撑下,罗泽南军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谁知道,湘军水师大本营昨夜遭到右二军突袭,损失惨重,战船、辎重船纷纷上驶。

    形势急转直下,彭玉麟的水师也孤军深入,被蚊炮船截断了退路。

    要活命,只能向后撤,与杨载福的水师大部队汇合。可彭玉麟一走,罗泽南更无倚仗,只有死路一条。

    罗泽南来信挽留,一再要求彭玉麟推迟撤军,把军中的粮台、营务处的文员,老弱病残等都带上。

    彭玉麟不忍罗泽南落难,答应罗泽南的请求,开始帮罗泽南撤军。

    右二军参谋长崔克见状,指挥蚊炮船继续战斗,阻止湘军水师渡江。但右二军一夜征战,蚊炮船上弹药将尽,士卒疲惫。

    加之又是白天,彭玉麟的水师以战船据多,炮火凶猛。右二军难占上风,只能隔远袭扰湘军水师。

    上午十时许,军长史潘西带着补给弹药穿过湖口航道。崔克得到消息,指挥蚊炮船从湘军水师战船中间冲过,到湖口江面,与史潘西合军一处。

    史潘西只带来三艘蚊炮船,另有数十舢板、小划子。关键是,船上都载满了弹药补给。

    湖口航道尚未清除干净,铁牛舰、海象舰等巨舰都不能进入长江。湘军水师亦不时到湖口袭扰,干扰右二军清除航道。

    吴捷正在集中全力围歼罗泽南军,尚且顾不上湘军水师。

    蚊炮船补足了弹药,船上的右二军士气大振,顺风逆水向梅家洲江面驶去。

    彭玉麟战船虽多,但以长龙、快蟹为主,火力强于右二军,机动性却不行。

    右二军以蚊炮船为主,机动性好,火力却不足。至于舢板、划子,火力聊胜于无。

    若放在深夜,借助夜色,右二军尚可与湘军水师一战。但现在是白天,蚊炮船难敌湘军长龙、快蟹。

    趁着占据上风,彭玉麟把辎重船靠泊长江南岸,把罗泽南军中营务处、粮台的文员,以及一些老弱病残,都载入船上。

    此时的江北,已成了太平军的天下。彭玉麟自身难保,急着向武穴撤军,只能先带他们坐船回撤。

    江北的太平军秦日纲、陈玉成部也发起了反攻,大败湖广总督杨霈。杨霈带着湖北绿营,一口气跑到了广济县,连田家镇要塞都不要了。

    胡林翼也放弃黄梅,急向蕲州方向后撤。战至最危急时,胡林翼的绿营被太平军冲散,他自己身陷绝境,被太平军追到了长江边,进退两难。

    绝望中,太平军水师哨官鲍超驾驶一艘舢板,救出了胡林翼。一番交谈之后,胡林翼对鲍超刮目相看,准备大力保荐鲍超。

    鲍超此时仅是一个普通哨官,管一百余人。这一救,真是救对了人。鲍超从此改变命运,逐步飞黄腾达,成为湘军第一悍将。

    到下午四时,时间已然不早。彭玉麟害怕右二军夜袭,下令撤退。湘军水师鼓足风帆,浆手拼命划船,向上游武穴急驶而去,准备与武穴的杨载福合军一处。

    右二军派蚊炮船跟在湘军战船背后袭扰,自不必说。

    彭玉麟走了,塔齐布也败了。罗泽南军彻底绝望,覆亡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夜晚十一时半,天色晦暗。

    东风依然凛冽,吹在脸上犹如刀割。

    经过了一整天的厮杀,梅家洲摇旗垄、桑家畈一线的阵地上,留下了无数的尸体。

    湘军人心涣散,左七军也疲惫不堪。阵地上尸横遍野,无人收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人特有的血腥气味,引来了无数的秃鹫、乌鸦、猫头鹰。凄厉的叫声不时打破夜空的宁静,让冰冷的战场显得更加残酷。

    左七军的阵地上闪烁着点点火光,为凄冷的黑夜增加了一丝温暖。

    部队已经精疲力竭,而壕沟仍未完成。吴捷估计,白天的战斗打残了湘军,他们已经无力再发动反攻。明天天一亮,就发动民兵、百姓继续挖掘战壕。

    只需一个白天,左七军就能挖成壕沟。到时候,罗泽南军就插翅难飞了。

    除了执勤的士兵、野战医院里的军医,大部分左七军已经进入梦乡。

    野战医院设在摇旗垄后二里。白天部队伤亡太大,军医们一直在连续做手术。卫生部副部长佛来明也来了,为骑兵师长周洋截肢。

    晚清时,不管是清军,还是太平军,都不重视军医体系建设。

    尤其是清军,官兵受伤后无人医治,要活命只能自费医治。每次战役前,由太医院派出两名御医,在战场后方为高级将领治病。部队没有医疗体系,有见识的将领才会延请民间的医生随军治病。

    1894年,甲午战争爆发,清军伤亡惨重。一些西方慈善团体组成红十字会医院,免费为清军治病。

    之后,袁世凯在小站编练新军,才开始创办军医制度。

    吴捷改革军制,同样重视军医,在团一级设置一个卫生连。又指导卫生部生产大蒜素,有效地减少了部队战场伤亡。

    周洋左臂受伤太严重,不截肢就保不住性命了。他也是此战中受伤的最高级军官。

    野战医院东一里处,两个左七军士兵正围着火堆烤火。这样的火堆,每隔五十米便有一个。

    尽管有火堆,但东风凛冽,两个士兵仍然冻得缩成一团,恨不得钻进火堆里。

    士兵甲说:“今年这个鬼天气,真是邪门了。以往冬天多刮西风,最近一直刮东风,还刮个没完没了。”

    士兵乙笑了笑,说道:“今年冬天不寻常呀。咱们右二军打败了湘军水师,左七军打败了湘军陆师。可见是东风压倒了西风。

    “那湘军从西边过来,咱们九江在湖南东边。老天爷刮东风,岂不是天助咱们,帮咱们把湘军打回湖南老家。湖南在西边,咱们送他们归西。归西者,死也。这是天大的吉兆呀!”

    士兵甲恍然大悟,说道:“高!高!真是高!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我看你老哥,也能去当个复兴委员,没事跟兄弟们掰扯掰扯。”

    两人哈哈大笑。

    一个旋风过来,传来一股烤地瓜的香味。两人这才想起来,地下还埋了两个地瓜,连忙手忙脚乱地翻出地瓜。

    他们把滚烫的地瓜放在手里,不顾烫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左七军规矩,夜晚站哨,一人可得一个地瓜,作为夜宵食用。

    哨兵乙正低着头吃地瓜,突然感到一阵阴气袭来。他抬起头,瞬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一队凶神恶煞般的清军,头上冒着白汽,身上挂着冰凌,正目无表情地盯着两人。

    哨兵乙惊呆了。

    他们是人是鬼?

    他们身着湘军军服,身前的“勇”字已被战火烧得破破烂烂。他们头上有辫子,确是清军无疑,但辫子散乱,沾满了泥土。他们面目狰狞,皮肤铁青,毫无血色。

    哨兵乙惊惧万分,浑身筛糠似的颤抖。

    哨兵甲还有津津有味地吃着地瓜。

    为首一员清将咽了口口水,手起刀落,接连砍死了哨兵甲、哨兵乙。

    他捡起哨兵吃剩下的地瓜,狼吞虎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