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二十五年。
应天府。
自从太子朱标去了秦王府,回程之后就感染了寒疾。
卧病在床、眼瞅着就命不久矣。
“御医呢?御医呢?”
愤怒带着惊恐的吼声。
回荡在东宫之内。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像是一头陷入绝望的怒兽。
他举着长剑,在大殿中咆哮。
“张御医、刘御医!能不能治,说个准话!”
老人挥舞着长剑,怒火冲天。
四周侍卫、太监,宫女!早就乱做一团,战战兢兢。
“皇爷,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您息怒……您息怒啊!”
“太子爷只是受了风寒,他们正在煎药,皇爷,您可不能在这时候坏了身体。”
“皇爷,太子爷也不想看到您这样,你先放下剑、别伤了自己。”
几位御医连连哀求。
但似乎,并无法让这位老人真正的放下心来。
后者苍老的面庞上,强行忍者眼泪,眼神之中,却是浓郁的不安、和最后的疯狂。
……
大殿之外。
跪着数十位老臣,他们都是那位老人,从无到有、从南到北征战天下的老伙计。
自然非常清楚。
现在的对方,心里有多么煎熬。
大明洪武帝,朱元璋,自幼年时期,就一直在忍受离别痛苦。
他曾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被饿死。
亲眼目睹父母的离别。
也一个人煎熬的活在这个世上。
他当过农民、也做过难民、甚至为了活着,去剔发当和尚、做乞丐……
年轻的他,看到了元庭对于汉民的残酷、看到了汉民在异族铁蹄下的水深火热。
所以怡然决然的参加起义军。
他被排挤过、被陷害过、被刺杀过、被蔑视过……
可他依然、从无到有、从当年的乞丐,汇聚了定鼎天下的淮西二十四将……
打败了元军、击破了元庭。
赶走了陈友谅、杀了张士诚!
建立了,让汉民重新屹立在,这片祖先土地上的盛世皇朝!
大明!
他是早年连活路都几乎找不到的乞儿、朱重八!
他更是一生传奇,第一个从南打到北、驱除鞑虏、复汉民山河的洪武大帝,朱元璋!
可他这辉煌的一生。
又极尽悲哀。
无数次的在经历着,一幕幕的至亲离别。
上天像是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位大明的洪武帝。
不能阻止……
他无比深爱的大明长孙,朱雄英离世!
他无法阻止,陪着他从无到有、征战天下、伴他爱他的爱妻……马皇后离开。
如今。
他更是无法阻止。
明明自己将一切最好的,都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大明的太子、朱标!
可是!
这位太子爷,这个自己最喜爱的长子。
却依旧要离开!
……
“贼老天,咱到底犯了什么错!”
“你冲咱来!”
“为何要冲着标儿去?”
这位老人,在绝望下,朝着天穹嘶吼。
他惶然无措。
他无能为力。
似乎只能感受着,太子朱标的生机,无情流逝。
“皇爷,太子自有吉人护佑,一定会身体好转、病体得愈!”
“皇爷万万要保重龙体啊!”
群臣跪在大殿之外,连连劝说。
然而。
却是连他们都知道。
这不过是最后,给这位老爷子的慰藉而已。
太子回程感染风寒。
又加上一些心事堆积。
导致回了东宫,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天来,太子朱标的身体越来越差。
他们看在眼里。
太医的一些隐喻,还有那无奈的叹息,他们更是感知在心里。
明眼人都知道。
太子殿下,恐怕命不久矣。
可是,他们却不能说出来。
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对于那个老人而言,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只能让后者,慢慢的去接受。
忽然!
“皇爷,皇爷,太子爷醒了、太子爷醒了!”
好几个內侍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听到此话。
刚才暴怒愤恨、悲哀伤心的老人,立马下意识的搓了搓自己的脸。
露出惊喜。
“标儿醒了?”
“标儿!标儿!”
朱元璋焦急的朝着寝宫跑了过去。
……
而此时,寝宫之内。
只有四个人。
大明的太子,朱标。
此时就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
另外一边,跪趴在床畔的是太子的两个儿子,朱允炆、朱允熥。
站在一旁嘤嘤哭泣、拥着手帕擦拭眼泪的是朱标的妻子、吕氏。
看到朱元璋进来。
三人连忙行礼。
但老人却恍若未闻。
而是大跨步的来到朱标身边。
后者看到满头白发的老人,一步步的朝他走来。
强忍虚弱。
只吐出了四个字,“父皇、孩儿、孩儿不孝……”
“住嘴!”
朱元璋瞪着眼,有心想要发怒,但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重话。
“父皇……”
朱标惨然一笑,“孩儿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也知道,孩儿这一去,是天大不孝,让父皇多年心血毁之一旦!”
“让我大明……咳咳!”
“标儿、别说了,别说了,父皇都知道,父皇都知道啊……”
老人的泪水,逐渐弥漫双眼。
但朱标依旧继续强撑着说道:“父皇,此次去往秦王府,秦王朱樉的所作所为固然有错,但请父皇看字父子亲情的份上,略施惩戒即可,勿要对二弟,对二弟……”
说到这儿,朱标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
而这位老人,抱着儿子的身体,更是彻底忍不住,崩溃痛苦起来。
“标儿!标儿!”
“咱都知道了,咱都知道了,都是咱的错,都是咱的错。”
“你还真以为,我要和你二弟算账,咱是他爹啊,咱先前对你说的都是气话,都是气话。”
此次朱标回返应天府,除了寒疾,还有心病。
而这心病,正是朱元璋次子,秦王朱樉在秦王府胡作非为,过失颇多。
老爷子震怒,忍不住召其回京,准备治罪。
可是,作为大哥的朱标,又恰恰对这些弟弟们,最为爱护。
自从马皇后离开,朱元璋性情越发爆裂。
而满朝文武,只有朱标一个人,才能在父皇面前求情。
长此以往。
感染风寒的朱标,再加上心事困扰。
他再也支撑不住。
迷迷蒙蒙的。
朱标看着父皇那苍老的面孔抱着他痛苦流涕的模样。
他悲从心来。
但他却无法说出一句话。
只有眼皮越发沉重。
到最后,朱标的双眼,就要沉沉闭上。
“标儿!”
再也控制不住的老爷子,顿时痛哭起来。
这一刻。
无穷无尽的悔恨和悲哀,似乎将其吞噬。
人生中又一次大别离,让这位老人再也无法忍受。
“是咱的错,都是咱的错!”
“太子爷……”这是吕氏的哭泣。
“爹!”朱允炆也在悲哭。
但是,没人看到,此时极其悲伤的朱允炆,目光中,还是不由得流漏出一抹期待。
太子朱标去世,大明下一代的继承人,呼之欲出!
突然!
咕咕!
骤然的破空声在耳边响起。
老爷子下意识的护住朱标的身体,抬目望去。
却发现。
不知何时。
一只白色的信鸽,破窗而来,稳定的落在朱元璋面前的桌案上。
它的腿上,还绑着一个小锦囊。
“咕咕!”
信鸽再度叫了一声。
心情沉痛的朱元璋,下意识的朝着信鸽抓来。
他正想随手捏死。
可看到那锦囊时,还是不由自主的打开。
发现里面除了一封信件之外,只有一颗药丸。
朱元璋不知何解。
只是翻开那一封信。
然而第一列,就是让他疑惑的几个大字。
“朱老头,你猜猜我是谁?”
朱元璋暴怒!
朱老头?整个大明天下,谁敢这么叫自己?
可下一秒……
在看到另外五个大字后,他就彻底呆愣住了。
“想不想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