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答对了？”
“万万想不到，这三道题，前两道竟然都是咱们这位三皇孙答对的？”
“人不可貌相！以前怎么没发现。”
武官队伍里，特别是淮西勋贵一列。
常茂三兄弟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反正就是你一句我一句。
“三皇孙这次真是一鸣惊人啊，术算一道上，竟然比那些老家伙还要强。”
“废话，那些人读书都读傻了，一个个跟个榆木脑袋一样，满脑子的之乎者也，哪能比得过三皇孙啊。”
其中，老大哥常茂哈哈大笑。
“哈哈……你们也不看看，这三皇孙继承了谁家的基因，那可是皇家和我们老常家！”
“岂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常茂身为朱允熥的亲舅舅。
此时是鼓足了吹嘘。
而文官队伍的大多数官员，脸色也都不太好看。
但眼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再说，他们也的确连一个正经答案都没说出来。
反而这黄子澄，上一次猜字谜的时候，就在乱带节奏。
说了一个“亡国”，差点引火烧身！
一时间。
众人无法对淮西勋贵发出反驳。
便齐齐瞥向黄子澄，目光不善。
反观朱允炆，此时脸色苍白，攥着拳头，眼中满是阴冷。
又让这朱允熥答对了！
他十几年，给百官和皇爷爷留下的勤勉好学、聪慧认真的人设。
结果现在连“透明人”的朱允熥都不如！
再看看那淮西勋贵。
常茂三兄弟作为朱允熥的舅舅，此时就像是故意，让百官重新认识对方一样。
这怎么不让他着急？
更重要的是。
一旦朱允熥真的全答对了。
那按照皇爷爷之前说的，湖广布政司的职位，是不是真要派一个“亲熥派”过去？
一地之布政司，何等重要的职位？
一时间。
怎能拱手让与他人？
朱允炆心里越发着急。
……
“第一个答案是九。”
“第二个答案是五十！”
与众人心里，种种勾心斗角不一样的是。
此时的老爷子，全部的心思都在这三道题的答案上。
只有集齐答案。
才能按动石板，打开石门。
慢一步，可能就会有许多灾民饿死。
老爷子现在的心情，已经延伸到了应天府百八十里外。
他现在似乎能看到。
许多灾民正围在苏州府，哭诉、悲惨、造成动乱……
一部分，甚至穿过了苏州府界，已经来到了南直隶，连京城百姓都被惊动了。
“解缙，说第三题！”
没心思管他们心里的小九九。
老爷子直接看向解缙，想得到最后的答案。
解缙当然明白老爷子的意思。
闻听此言。
不敢犹豫。
立马把第三题念了出来。
【第三题：张秀才考取功名锦衣回乡，家有贤妻和一幼犬，距离千尺得见，夫妇大喜，秀才行速为六，贤妻行速为四，幼犬欢叫，以十的行速从妻身边出发，向秀才跑去，遇见秀才复又回跑……如此往复，来来往往……】
【问：幼犬行之几尺？】
随着解缙的声音响起。
早已经期待多时，想着在这最后，扳回颜面的众人。
打起十足精神，安静的听着。
有的甚至紧张的在手指里比划。
朱允炆肌肉紧绷，眼睛一眨不眨，精神状态达到巅峰。
就连黄子澄，也准备一雪耻辱！
然而。
当他们听完这最后一个问题。
众人全都呆若木鸡。
“这是个什么鸟题？”
“秀才考功名也就罢了，衣锦还乡也能理解，甚至夫妇相遇、互诉衷肠，我们也能将其传为佳话！”
“可这犬跑多远！我们怎么知道？”
“为什么要问犬走多远啊！”
要说这里的朝廷大员，一个个都是拿捏四书五经的好手。
有的翰林学士，更是能把经典经文，倒背如流。
然而。
这最后一道题。
已经不是前两道，需要抠字眼了！
他们是真正的毫无头绪！
当然。
或许做个试验，让这狗就这么跑着，说不定也能跑出来答案。
但问题是。
狗得听你的。
根本就不可能！
“这位神医脑袋到底怎么长的，这类题，怎么可能出现答案？”
“人非犬乎！毫无思绪！”
不少大臣气的，就差破口大骂了。
而黄子澄、齐泰等人，苦思冥想了半天，还是四个字。
一片空白！
“如何？有答案吗？”
这时。
老爷子似乎发现了百官的难处，期待的问道。
“回皇爷，这道题，或许只能请一些精心钻研此道的，才能解开了。”
“民间多奇人异事、六部之中，也不乏一些人才。”
“只要传达下去，想来总有人解开！”
百官们实话实说。
“当然，其中或许有妙解之法，但吾等从不深研，只能那时间细细去磨！”
老爷子皱了皱眉。
这文官说话就是墨迹。
直接说“不会”不就行了？
老爷子的目光转移，带着一抹期待，看向了之前两次大出风头，也让他眼前一亮的三孙。
“允熥，你可有办法？”
此时。
朱允炆不由得身体紧绷，带着不安。
一众文官表情也有些难堪。
这最后一题，三皇孙要是还能解出来，那就不是什么“观察细致”了，而是真正的胸有沟壑！
反观蓝玉等人，则是一脸期待。
想着这三皇孙，再来一次一鸣惊人。
然而。
他们失望了。
朱允熥红着脸，他先是看了看爷爷，随后又看向父亲。
手指不安的交错纠缠。
神情低落。
“皇…皇爷爷，还有……各位大人，这道题我……我解不开！”
他似乎对自己很失望。
说完这句话。
他的头就更低了！
文官队伍里，众人齐齐露出笑意。
朱允炆也缓缓吐出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蓝玉等人却一脸失望，
似乎是感受到周遭的情绪。
朱允熥越发失落、甚至多了一抹愧疚。
“对……对不起！”
说完话，他就低着头，不敢再看向众人。
大殿内。
朱标见此，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闪过一抹心疼。
他想走到儿子身边，说一句“你已经很好了”。
可刚刚起身，身体就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没什么对不起的，允熥啊，你已经很好了！起码答对了前面两道。”
却在这时。
一只枯瘦的大手，落在了朱允熥的肩膀上。
老爷子的双眼里，满是温和笑意和鼓励。
朱允熥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眼眶一红……差点哭出来。
而老爷子又看向四周。
“既然现在没有答案。”
“那诸卿就先离开吧，待会儿六部，可向京城发出告示，谁若是答对！悬赏千两白银！”
老爷子知道这最后一题。
很有可能和之前的字谜一样，属于最难的。
他似乎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便让群臣离开。
百官当即退去。
而趁此机会，老爷子也勉励的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随后又看向朱允炆。
“行了，你们也先去休息吧，咱今晚就留在东宫了。”
……
回到寝宫。
朱允熥的生活，似乎又恢复到了安静和孤独。
他这个小院落，属于东宫最偏僻的地段，只有三间房。
一间卧室，一个侍女、一个厨房。
他其实知道。
自己从小到大，都不受父王喜爱。
后来他稍微懂点事，就知道了母亲是因为自己才去世的、父亲耿耿于怀。
因此。
虽然贵为皇子，他其实有些自卑。
可小时候，有哥哥陪着他，保护他。
可后来大哥离开、奶奶也离开。
他就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只能靠着一些杂谈、术算、残局……去解闷。
今晚，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他之所以站出来，克服恐惧和不安，当着众人面解答那前两道题。
不是因为，他想走到前台。
而是！
他是听到了，爷爷和父亲的谈话。
“大哥！”
朱允熥来到书桌前。
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搬到桌子上。
他小心翼翼的从脖子上，取下一直随身携带的钥匙。
咔嚓一声。
箱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木人儿！
朱允熥又想起那一晚。
八岁的哥哥，将他悄悄的叫到病床前，将最喜爱的玩具送给他。
他似乎很痛苦，
可却挣扎着露出一丝笑意，看向那站在病床前，只能露出一个头、眼眶蓄满泪水的小孩。
“允熥，不要哭！”
“以后……它就是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想起那一幕。
朱允熥压抑着哭声，十指骨节发白。
他低着头、头发遮掩面庞！
圈圈点点，肆意打湿桌面。
他没有给任何人说的是。
他听到了！
尽管爷爷和父亲，始终不敢谈论那个话题。
但是，他宁愿去相信！
“大哥……可能还活着！”
他压抑着哭声，双手握紧桌案、身体在一颤一颤！
像是再回答，一个时辰前，那带着不安和恐惧，在群臣面前开口的朱允熥！
“朱允熥，你能不能稍微有用一次！”
“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