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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2章 党争与结党
    坐在车箱里,都能感受到前方煤炭燃烧产生的炙热。

    还好现在是冬季,坐在车厢里不算难受。

    皇帝苏河没有理会不断响起的蒸汽机轰鸣声。

    他看向大皇子苏蜀,教导道:“蜀儿,你要永远记住,上位者绝不能被任何东西裹挟。

    要选定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

    就说法不责众这件事,这就是文官通过舆论,想要裹挟君上的方式之一。

    与之相提并论的说法,还有与民争利。

    听到这种说法,只需要想一想,谁是众?谁是民?

    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

    大皇子苏蜀听完父皇的教导,他大脑快速运转起来,随后眼前一亮,求教道:“父皇,您刚才的教导,让儿臣有一些想法。

    历朝历代,百姓造反被抓住,头目直接处死,甚至是采用凌迟这种酷刑。

    哪怕是从犯,大概率砍头,小概率流放。

    除非是明末那种情况,无民不反。

    这样才会只诛首恶,从者返乡。

    文官对于农民造反,他们从没有说过法不责众。

    法不责众一般都出现涉及官员或是读书人身上。

    与民争利更是前朝文官常挂在嘴边上的画。

    前朝百姓或是小市民,艰难的求活,每年攒下三五两银子,那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他们是民,但却没有本事与朝廷争利。

    能与朝廷争利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朝堂上的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大地主。

    儿臣现在能看明白,在一些文官眼中,只有他们是民。

    底层的百姓,连人都不算,只算是牛马。

    父皇已经多次清理官场,铲除害民的官员。

    但这些官员,只是惧怕父皇,他们却一直有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皇帝苏河伸手揉了揉大皇子苏蜀的脑袋,欣喜的说道:“蜀儿,父皇讲过之后,你能举一反三,快速了解其中的精华。

    你这个聪明劲,让父皇很是高兴。

    父皇非常赞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但真逼反底层的百姓,帝国倾刻间覆灭。

    想要争取广大底层百姓的支持,那就不能支持法不责众。

    法律是维持帝国秩序的底线,底线一旦崩塌,帝国上下没有了秩序,利益受损最大的一方,一定是皇室。

    犯法的人,永远只是少数人。

    我们要团结大多数人,打击少数人。

    正是因为他们是少数人,处理起来根本不用瞻前顾后,这些人掀起不了多少风浪。

    哪怕是朝廷官员集体辞官不做,父皇一道旨意开恩科。

    各地士子会蜂拥而至,通过科举当官,填补这些官员的空缺。

    某些官员的威胁,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大皇子苏蜀听完父皇说的话,他认真的点点头,道:“父皇,儿臣已经记住这些话。

    尽量学会看清各方的利益,把百姓与官员分清楚。

    儿臣仔细回想父皇这些话,又结合儿臣平时看到的东西。

    儿臣认为底层的百姓、富裕的百姓、小地主或小工厂主、大地主或大工厂主。

    他们的利益诉求完全不一样,他们应对朝廷政策变动的承受能力也不一样。

    朝廷施政要关照最底层的百姓,尽量别触动他们的利益。

    最底层的百姓基数最大,但从他们身上获得的利益却不多。

    儿臣了解过税务局的情况,河南一省农民缴纳的税款,都没有河南商会一千两百六十八个商人缴纳的税款多。”

    皇帝苏河看着大皇子苏蜀,他更加满意。

    这个儿子的发散思维有些厉害,能从法不责众这件事,立刻考虑到各个阶层百姓的负担问题。

    底层百姓本就一无所有,从他们身上又能刮下来多少油水。

    但王朝灭亡,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收割底层百姓太过。

    朝堂上吃得流油的衮衮诸公,又怎么能向自己亲朋好友下手。

    底层百姓刮不出油水,那也要榨出油来。

    这就是王朝末年,官逼民反。

    大皇子苏蜀看到父皇面带微笑,现在车子距离乾清宫还有一段路程。

    他趁此良机,再次询问心中不解的问题。

    “父皇,我今日在朝堂上看的情况,这算党争吗?

    古千道尚书被带走,没有引起多少风波,这与我心中的党争,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皇帝苏河看到大皇子苏蜀对朝堂事物很感兴趣。

    他也准备让苏蜀接触政务,一些事情现在教导正合适。

    皇帝苏河收起笑脸,他语气严肃的说道:“作为皇室,一定要警惕大臣结党,朝廷各派党争不断,这有利于皇帝的统治。”

    大皇子苏蜀听完之后,他一脸迷茫。

    “父皇,您说的话,儿臣怎么听不懂。

    您说警惕警惕大臣结党,又推动朝廷各派党争。

    这不是两件互相矛盾的事情。”

    皇帝苏河没有解释,而是反问道:“父皇安排你们读史书,就是想让你们以史为鉴。

    现在发生的任何事情,在历史上都差不多发生类似的事情。

    太远的历史父皇就不说,只说十几年前的历史。

    现在很多人,说起明朝灭亡的原因,东林党有很大责任。

    孙承宗、袁崇焕这些人,是东林党人。

    周延儒、钱谦益这些人,同样是东林党人。

    只是东林党出身,就能把他们归类成一类人吗?

    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这些人因为某些共同的利益,他们走到一起,就被世人称作某某党。

    但这些人内部,有着不同的利益。

    他们因为理想、对于君王和国家的忠诚等等原因,根本就走不到一起。

    以明朝末年的历史来说,还有一些人在某党之间反复横跳。

    这说明以地域利益或师生关系,共同形成的党派,没有太强的约束力。

    党派需要应对共同的敌人,他们还能联合在一起。

    一旦敌人消失,这些人立刻就会分裂,互相打起来。

    皇帝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找出这些松散党派各方势力利益分歧点。

    通过分化拉拢的方式,让他们无法紧密的团结在一起。

    多个这样的党派互相之间争斗,皇帝作为最终的裁判。

    这会让皇权更加稳固,皇帝最怕某一方势力占据绝对上风,出现权臣开始争夺皇权。

    这种情况最危险,发展下去就是魏武帝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

    大皇子苏蜀听的小脸有些发白,他从没有见识到父皇语气这么严肃。

    这件事一定是父皇认为一名合格皇帝,必须掌握的技能。

    苏蜀用牙咬着嘴唇,产生的痛感让自己大脑清醒,记住今日父皇所说的话,这对他万分重要。

    他眨着懵懂的大眼睛,问道:“父皇的意思,儿臣了解大概。

    那就是放任百官的党争,父皇推出诸子百家,就有这个想法。

    诸子百家没有引起更大的争端,父皇又让代表工厂主利益的官员与代表海贸利益的官员相斗争。

    但父皇这样做,不怕帝国因为党争出现大问题。

    历史书上都说,唐朝亡于牛李党争、北宋亡于新旧党争、明朝亡于东林党争。”

    皇帝苏河轻笑道:“历史书是由文官所写,他们自然会把历朝历代灭亡的原因归纳于奸臣和昏君。

    汉武帝时期,出现巫蛊大案,太子都被卷进去。党争激不激烈。

    唐太宗时期,世家力量与科举寒门严重冲突。

    寒门士子刚发展壮大,世家还在掌控朝堂。

    那时的党争要远超唐末党争的激烈程度。

    依然出现了贞观盛世,为随后的开元盛世打下基础。

    唐朝灭亡,那是藩镇之祸。

    北宋灭亡,那是摊上宋徽宗这个蠢蛋,加上他的蠢蛋儿子。

    明朝灭亡,那是财政破产又遇到小冰河时期灾害频发。”

    大皇子苏蜀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只懂了一点点,没有完全懂。

    他看到路程所剩不多,继续追问道:“父皇,那为什么要警惕大臣结党。”

    大皇子苏蜀趁着自己年纪还小,没有真正接触到朝堂的事物。

    他要把父皇的态度弄清楚,这样之后他做事时,才能有的放矢。

    要不然一旦触碰父皇的雷区,他多年经营,将会毁于一旦。

    皇帝苏河听到这个问题,他都有所感触。

    他之前对于大臣结党营私,没有太多的感触。

    但魏时鸣与李志升两人争斗时,表现出来的力量。

    这样皇帝苏河,切实感受到了一丝危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对大臣结党那么警惕。

    皇权受到了挑衅,这是所有帝王都不能允许的事情。

    皇帝苏河的话好似冬天最严酷的风雪。

    “皇权绝不能侵犯。

    感受到皇权被侵犯,哪怕是那名官员再有能力,与他的关系再好。

    即便不处死,那也要把他们贬成白身,绝不能让他们再接触权力。

    官员结党营私,那他毕竟有着不同寻常的野心。

    他一定是痴迷权力,必然会想方设法侵占皇权。

    这种人一定要处理掉,绝对不能让他们成势。

    多读读历史,大臣结党的危害,全部写在史书中。”

    大皇子苏蜀似懂非懂多点点头,他又有些疑惑的说道:“父皇,那怎么判断大臣结党,还是因为利益进行的党争。”

    这时汽车已经抵达乾清宫的门口,皇帝苏河走下车,他示意大皇子苏蜀跟上来。

    他看着跟在他旁边,一脸求知的大皇子。

    皇帝苏河耐心的说道:“判断大臣是否结党,这要看穿权力的本质。

    皇帝作为帝国内,唯一掌控至高无上权力的人。

    所有官员的权利,全部来自皇帝的分封。

    如果出现,某一些官员依附某一位大臣,他们就能获得权力。

    这就是某一位大臣,他在尝试分封权力。

    分封权力,这是皇权才有的能力,他就是在侵犯皇权。

    看不明白权力的流动,那就看利益的流动。

    大臣结党,必然是因为利益聚集在一起。

    例如儒家与法家之争,两个学派的利益之争松而散。

    当发现朝堂上因为某一具体的利益,出现利益同盟,那定是有人在结党营私。

    父皇以前朝举例,前朝有识之士为了缓解漕运危机,多次想要放开海运。

    但东林党某一派系,掌控着海运的利益,他们怎可能放弃海运。

    一提到海运放开,必定是同一批人反对,这清晰明了。

    只要看透各方利益,发现大臣结党不难。

    就是因为共同的利益,他们才能抱团走下去。”

    大皇子苏蜀听得很迷糊,但他认真记下来,这将是他今后做事与交友的准则。

    父皇说的简单,但让他去判断,根本判断不出具体情况。

    这就像有线电报看上去很简单,但除了帝国之外,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复现出来。

    但他已经明白一点,自己在朝堂上的势力要松而散。

    如果是拧成一股绳,成为左右朝政的势力,很可能会受到父皇的教训。

    大皇子苏蜀谦逊的说道:“父皇的教导,儿臣一定谨记于心。”

    皇帝苏河停在乾清宫门口,他听完大皇子苏蜀的话,先是嗯了一声,随后说道:“蜀儿,你因为前往海外,中断了大学教育。

    这样可不行,大学必须上,要与最强的一批同龄人交朋友,很可能还会在大学之中,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哪怕是皇子,那也应该交三两个朋友。

    连几位知心朋友都没有,这样的人生太寂寞。”

    大皇子苏蜀躬身一礼道:“儿臣谨记父皇的吩咐,会合理规划时间,前往大学接受教育。”

    他看着父皇走近乾清宫,召见朝廷重臣,商讨国之大事。

    大皇子苏蜀乘坐汽车前往坤宁宫,他要向母后仔细汇报今天的事情,询问母后的意见。

    他太年轻,对于政务一点都不了解,父皇的教导还有很多没听懂。

    父皇教导他帝王之术,没弄懂的问题,不适合向老师求教。

    大皇子苏蜀只能向自己的母后求助,以母后这么多年的经验,应该能解决他疑惑的问题。

    皇帝苏河回到乾清宫,他立刻召见古千道案件涉及的官员。

    有一些安排,他不好在朝会上说出来。

    朝会上说的话,短时间内就会传遍全国。

    一些不适合的话,必定引起太大波澜。

    古千道案只是露出海贸的冰山一角。

    皇帝苏河不相信,只有古千道这一名官员从事走私。

    现在帝国必须要以雷霆之势,打断整个走私链条。

    这些偷盗关税的势力,皇帝苏河绝不能容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