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进了凉风馆,不等章青酒吩咐店小二,便见人端了碟子径直进来,不消一会儿,便是琳琅满目的一桌子。
章青酒抽了抽嘴角,看向站在门口的风止,眼神幽怨。
她知道年轻人动作快,但是这速度……推不推的都不需要了,不说他是故意的,她都不用做人了!
看到章青酒一脸郁闷的模样,楚澜唇角勾了勾,转头询问,“小章大人不是要请本宫来摘星楼用午膳,这是怎么了?”
章青酒深吸一口气,嘴角扬了扬,“没有,殿下请。”
搁这跟她演双簧呢,当真以为自己看不出来是吧?狗男人打堆!
愤愤地拿起桌上的玉箸,章青酒吃得那叫一个大刀阔斧。
横竖是她自己付钱,不多吃点岂不是天理难容!
然而,一门心思顾着“干饭”的章青酒却是没有发现,这满满一桌子的菜,尽数是她这几回有楚澜在时,自己伸筷子最多的那几盘。
而坐在她对面“被请客”的对象,却只是浅尝辄止便放下了手中的玉箸……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吃饱喝足,而对面的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对上楚澜的眼神,章青酒第一回有了几分不好意思的感觉。
轻轻咳嗽一声,缓缓放下手中的家伙,章青酒撇了撇嘴角道,“这几日事情太多了,还没有好好的吃上一顿呢。”
这话,倒不是假的。
这些天差点儿忙得脚不沾地了。
见她这么一副蔫蔫的样子,楚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若是不支那摊子,何苦来哉?”
待得说完之后,才发现这句话似乎哪里不对,怎么听起来像是……
可惜章青酒并没有察觉楚澜此刻情绪细微的变化,听到他这话心里瞬间灵机一动,“其实支那铺子时也没有那么忙,忙还是因为陛下的那面旗子,当真是活招牌啊。”
“那面旗子……不好?”楚澜似乎愣了一下。
“太高调了。”章青酒眨了眨眼睛。
楚澜:“你诗会都带着旗子,不就是为了这个?”
章青酒:……
不愧是我魂魄在的身体,这脑子就是好用。
可是——
她确实是想高调一把,但没打算要这么高调啊。
叹了一口气,章青酒揉了揉眉心,“太子殿下可否帮微臣问问陛下,那旗子可否收回去?你放心,事情我必然会照常做好。”
看着章青酒一脸认真的模样,楚澜微微一怔,眸子闪了闪,“陛下当众赏赐之物,岂有收回之理?”
“我就知道。”章青酒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收着吧,至少拿出来镇镇场子还是可以的。
见章青酒兴致明显没有之前高了,楚澜心里微微一动,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桌上的玉骨杯,“钟家这事你不该趟,钟灵父子如今正与章丞相分庭抗礼,你这般做是在为自己四面树敌。”
这两派,可是代表着寒门和豪族之间的斗争。
她一人站在风暴中心,是想做什么?
“你也知道?”章青酒挑了挑眉头,她只是看出来了,没想到楚澜虽不上朝这一切也尽在掌握。
想到章台柳找了自己几天都被搪塞了过去,章青酒笑着眨了眨眼睛,“这边朝堂上的人,便是不得罪也得罪的多了,只要有一人不得罪,那就行了。”
楚澜看着她这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不要依着陛下现在宠着你便……”
“谁说那个人是陛下?”不等楚澜说完,章青酒便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微臣说的那个人,是你。”
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正色,话也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可却丝毫不复之前的随意。
明明这类似的话从她嘴里听过多次,可这一次却感觉格外不同,以至于楚澜有那么片刻的失神,就像是被某种奇妙的东西,轻轻地激荡了一下灵魂……
好半晌,楚澜才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章青酒,抿了杯中茶水。
是今日的她,与往日里太不一样。
楚澜的掩饰,章青酒没有察觉。
因为她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那件事情告诉她……
想了想,章青酒略微斟酌道,“其实我插手也不全是想要钟家怎么样?”
“那是因为苏子衿?”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今日丞相府门口的场景,楚澜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
“有一半的缘故吧。”章青酒点头,毕竟收了他的钱,便是接了他的案,后面那些不过是此事的顺水推舟罢了。
这一半缘故,便能够让她如此?
楚澜眸子沉了沉,“你对他之事倒是很了解。”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章青酒终于回过味来了。
她说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楚澜今日问的这话,怎么听都有点……
章青酒看向楚澜,认真道:“殿下也知道如今寒门势微,镇国公虽是前车之鉴,可谁知道会不会下一个镇国公?豪族强横自以为是,哪里会知晓他人之苦?恨不得将天下利来尽收囊中,久而久之便是天下之积弊,民不聊生。这一次,微臣只是做了一个开头罢了,也让他们能够知晓,不止是镇国公这样的大罪才不可饶恕,平日不得肆意妄为。”
见惯了章青酒插科打诨的模样,陡然间听到这么一番话,让楚澜似乎看到那个在祈福宫没有一丝惧怕不屈不挠的女子。
然而,不等楚澜回过味来,面前的画风突变。
“不过太子殿下,微臣觉得你不对劲。”章青酒眨了眨眼睛,楚澜再去瞧那张靠近了自己的脸时,哪里还有一本正经的神色。
堪堪别过不过寸远的眸子,楚澜眸色沉了沉。
章青酒眯了眯眸子,似勾魂夺魄,“殿下刚刚问的,其实是想问微臣为何和苏子衿走得近吧?虽说苏子衿确实不错,如今府里也有不少人说媒,但殿下放心,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你的。”
“章青酒。”楚澜低低出声,“莫要胡言乱语。”
“没有胡言乱语。”章青酒唇角一扬,“只要殿下答应,微臣随时扫榻相迎……啊不,自荐枕席。”
楚澜的脸瞬间黑了。
这顿说好了由章青酒请客的饭,终究还是没有让她掏银子。
经由此事后的连续几日,章青酒对着楚澜可谓极尽撩拔,偏偏楚澜却像是入定了的老僧一般,那叫一个八风不动。
是夜,就在章青酒琢磨自己要不要不再偷偷摸摸,而是直接抱着枕头冲进去时,楚澜突然被连夜召进了宫。
次日朝堂,楚威便宣布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