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太守府书房。
“太子殿下,小章大人何不多留两日?”当听到楚澜和章青酒说今天晚上就要动身回都城的消息,程使的表情瞬间僵住,眼里露出一丝不舍。
这两天,雍州的百姓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与信心,过往那些不曾参与灾后重建的百姓,也都自发地加入了进来,或是修缮房屋,或是处理耕地。
短短两天的时间,便达到了过往五天的效果。
“再多留两日,我怕他要被你薅没了。”章青酒乜了程使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走到楚澜的身边。
察觉到了章青酒这话里的“不满”,程使不禁有些心虚。
虽然他听不懂这“薅没了”是何意,但大抵章青酒表达的是什么,他还是明白的。
雍州百姓之所以突然如此上进,归根结底还得数那日太守府门口聚集时,楚澜和章青酒给雍州百姓带来的鼓舞。
故而他也借着这两天的机会,寻找楚澜商讨政事公务,越是靠近,便越惊叹楚澜的满腹经纶,经韬纬略,恨不得日日夜夜跟在楚澜身边。
而这……他都算不清自己暗地里收到小章大人多少眼刀子了。
楚澜转头看了章青酒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转头对程使认真地道:“陛下既让你来雍州,自是放心于你,你不必拘束于一时,只消得到百姓的信赖,一切便可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重建一城之繁华,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做的?
为百姓父母官者,若只图眼下功绩,不谋长远之事,虽有一时之效果,却必定失去未来之盛景。
在雍州的时日,他看得出来,程使是一个真心实意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
听到楚澜这么说,程使心里深受感动,向来肃穆的面容也露出几分动容。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虽然楚澜所说的是陛下放心,可陛下到底远在国都,真正放心的人,是眼前人。
深吸一口气,程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楚澜行了一下大礼,一字一句,如下军令状:“多谢陛下、太子殿下的信赖,有生之年,微臣必带领雍州百姓重现一城的荣耀。”
楚澜轻轻地点了点头,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也对程使多了几分赞赏,沉吟了一会儿道:“司徒勿错已与本宫说了,三年内,他不回京都,若有事情,你可与他商议。”
听到这句话,程使先是一愣,接着便大喜,“多谢殿下成全!”
司徒勿错在为雍州为官多年,可谓对雍州一寸一土都了若指掌,有他的协助,于今日的局面,无疑是雪中送炭。
原本他还在为难该如何开口让司徒勿错留下,毕竟他只是陛下派来帮自己一段时间,而且年事已高,终是要回京养老的。
不曾想,眼前这人已然帮自己安排好了。
“不必谢本宫。”楚澜淡淡地摇了摇头,“司徒勿错在雍州多年,本就割舍不断,如今面貌他寝食难安。此事是他自己所求,本宫自然成全。”m.166xs.cc
顿了一下,楚澜又道:“下次你再告知本宫之时,本宫希望听到的是,留下他对你而言乃为锦上添花。”
锦上添花与雪中送炭,虽殊途同归,却也千差万别。
程使明白,这是楚澜对他的期望与希冀,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请殿下放心,微臣必不辱使命!”
秋风起,黄叶落,万事定。
下弦月被乌云遮掩,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是夜子时,太守府后院门口。
穿着黑色夜行衣的护卫,黑色的马车,彻底与黑夜融为一体。
明明几十个人的队伍,却像是没有一丝声音,便是马儿都被训练有素得不曾打一个响鼻。
程使看着楚澜缓缓上了马车,深深地朝他鞠躬行了一礼。
马车启动,被包裹了布条的车轮在黢黑的夜里很快便听不到一丝声响。
许久,程使才直起身来,转头看向太守府门口的几个字,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袖袍一拂,转身进了里面。
次日,天方破晓,太守府突然传出了一道不幸的消息:“太子殿下和小章大人偶感风寒,静养在床,无法出门,原定于今日一早启程的计划,许要延迟至明日傍晚才行。”
这话一传出来,雍州百姓顿时忧心忡忡。
好在程使及时出面,鼓励雍州百姓,将雍州重现昔日光辉才是对太子殿下和小章大人最好的谢意。
听到程使这么说,原本无心做事的百姓们,一个个如若打了鸡血,再一次投入了恢复生产的热潮里。
看着百姓们重新恢复信心,程使笑了笑,回到太守府里,空落落的气息让他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最后,他对着某处遥遥一拜。
此一去,山高水长,经年累月,便不知何时才能得见明君;
此一别,唯愿太子殿下和小章大人所求之事顺利妥当,平安无恙。
是日,天方露出一丝鱼肚白,厚实沉重城门渐开,黔州城里迎来他第一批归城之人。
守卫们刚刚换班,刚刚过来交接的士兵们似乎尚未睡醒,睡眼惺忪地看着迫近的人,随意地问了几声,连马车的帘子都懒得掀开,便大手一挥,不耐烦地让人挪开了关卡。
于是乎,一辆马车,一个车夫,两个随从,便进了城。
时至正午,再一次换班时,一个守卫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和跟自己交接的人道,“真不知道最近城里那些大人物在做什么,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却要你我兄弟一日多站一班岗,当真是老太太吃咸蛋,太咸了。”
“你也快别说了,上头的意思你我能够反抗?要不要命了?”与他接班的守卫想要装作严肃,可却最终忍不住噗嗤一笑,最终只能够佯装镇定:“话说,今日可有异常?”
“能有什么异常。”换班之人困意早就席卷全身,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走了走了。”
说完,摆了摆手,将腰间的剑随手往后一拢,踏着摇摇晃晃的步子,朝前头正冒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走去。
因这家包子铺在黔州城出了名的好吃,每日都门庭若市,要了一笼包子,一碗米汤,一碟咸菜,那守卫大刀阔斧地往旁边一坐,转头看向旁边正直勾勾望着自己的两人,双眸一眯,“你们,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