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
“火大人。”蒹葭院门口,流光看着突然出现的火舞,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嗯。”流光点了点头,抬眸朝屋里望去,“小章大人今日怎么样?”
“小章大人今日午时之前去了殿下的书房,回来后只吩咐奴婢给她将吃食送了过去,到如今一直没有再出门。”流光回头看了一眼,眸子里多了几分担忧,“要不要奴婢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火舞摆了摆手,“你且小心伺候着,等待殿下回来就好了。”
他想,这太子殿下不回来,他进去有什么用?这不是送上门的耗子,供人消遣吗?
他才不是风止那个大冤种,赶着趟儿的找骂。
说完,火舞转身朝偏厅走去。
偏厅正中的桌子上,正摆放着两个食盒,这是要送去学监院给楚澜的晚膳。
虽说这阅卷期间不得外出,但到底是太子殿下,未来的一国储君,为了防止小人行径,起居饮食还是由太子府的人来伺候。
故而,这楚澜的一日三餐,还是由了太子府的人亲自送过去。
两个食盒火舞依次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又亲手装了回去,和身边的人点了点头。
立马,两个小厮上了前来,提起食盒。
火舞正准备走,突然瞧着其中一个小厮似乎有些面生,顿时停了下来,可当他再一瞧,又觉得熟悉。
古怪的感觉在心里一晃而过,火舞暗笑定是这几日准备那些物什儿太累了,以至于都有些恍惚。
从太子府送至学监院,火舞在门口和侍卫们打了一个招呼,立马从旁边开了一个侧门。
火舞朝他们道了个谢,带着二人从偏门而入。
一路穿过走廊,三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这才行至楚澜如今歇息的寝殿。
门口,风止正如门神一般守在外头,看到火舞过来,又扫了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手中提着的食盒,点了点头,“今日倒是送得巧,殿下刚刚沐浴更衣。”
说完,便转身去敲门。
很快,里面传来楚澜清朗的声音。
房门打开,风止带着三人进了屋里。
刚刚沐浴完的楚澜此刻正着了一件中衣,如瀑的墨发没有用发冠束起,垂落在肩,发梢处还带着几分湿润。
火舞行了一个礼,赶忙让小厮上前将食盒送上。
风止见状,便去关门。
晚膳布好,火舞按照楚澜的习惯正准备吩咐两个小厮去外头侯着,却突然听到他开口道,“你们下去罢。”
火舞愣了一下,赶忙抬头看去。
却见自家殿下往某处看了一眼,微垂的眉目间如映出了一幅水墨青花图,只是莫名的感觉这画间似带了几分无奈。
虽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吩咐,但火舞惯是一个机灵的,扯了还在错愕的风止就要离开,同时朝两个小厮挥了挥手。
太子府的人向来规矩,两个小厮当即跟上了火舞的步伐。
于是乎,四个人成一字状依次离开,眼看着落在最后那小厮的脚就要踏出门槛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慢着,你留下来。”
火舞和风止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二人同时一怔,赶忙回头,看到的却是房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嘭”的一声关上……
风止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知所措,自从有了小章大人,太子殿下有的时候连他都不要在身边伺候着,怎的突然要了一个小厮留下?
火舞也抽了抽嘴角,他倒是没有想到,府里突然还有小厮这么反应迅速,聪明伶俐,这殿下的吩咐他都还没有回过神来,这小鬼居然连门都关上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震惊和疑惑。
风止眼皮子动了动,“你带来的那个,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有。”火舞认真回想了一下,认真地摇了摇头。
风止深吸一口气,顿时将额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殊不知,火舞也很郁闷。
这两日他过来,殿下虽然没有说,但是自从他第一回告诉了殿下小章大人回了太子府后,便默认他会趁这个时间汇报一下小章大人今日的行程。
可今日,竟是连这都不听就让他们出来了吗?
二人只觉得问题严重,却不知问题出现在了何处,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担忧与无奈。
殊不知,他们担忧的屋里,此刻却有着另一番风景。
布满了一桌子的晚膳,楚澜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定定地望着仍站在门口处的身影,眼神里多少带了几分无奈与宠溺,“怎么还是过来了?不是让人告诉了你吗?多则五日,少则三日。”
“我一个人在府里无聊,外头又不好随便晃。”只见小厮撇了撇嘴角,眼神间没有一丝一毫害怕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过去在楚澜身边的椅子坐下,“只好来寻你。”
“火舞若是知晓自己把你带了进来,怕是要吓得几宿睡不着觉。”楚澜看着这张像又不像的脸,笑着给她拿了一只小碗舀了一小盅汤,“听他说,你这几日都不曾好好用膳?”
“我……”章青酒刚准备说她没有,可转念一想,好像也确实没有怎么好好吃饭。
她从雍州回来后,体内便好似一直有股信力和生气源源不断地填补进来,尤其是这几日,便是不吃不喝,也不如何觉得饥饿难挨。
可她要是这么说,楚澜肯定不答应。
当即眼眸一转,乖乖地端起碗,笑着道,“你放心,只要你不同他们说,他们必然不会知道,不过……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陡然间被问道这个问题,楚澜似怔了一下,深邃的眼眸中似有光华流转。
半晌,他淡淡一笑,“你与旁人,终是不同。”
因为不同,所以不管怎么变,都能够一眼认出。
就像是在京都诗会之时,即便是人潮中,亦是一眼万年。【1】
【6】
【6】
【小】
【说】
听到这句话,章青酒瞬间满意了,笑得一脸餍足,却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太子殿下也是日日夜夜思念着我?我们这算不算是夜半私会?”
她说着说着,突然往前凑近。
楚澜本就刚刚沐浴完只着了中衣,只觉得鼻尖突然传来一阵清香,紧接着脖颈下便被喷上一股温热的气息,烫得他浑身一颤。
“阿酒!”楚澜猛地起身。
感受到那陡然间紧绷起来的身体弹开,章青酒遗憾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差一点点,楚澜你可真是个……
狗男人也是自己挑的,舍不得骂啊。
“好啦,我不胡说啦,你别这样嘛。”扯了扯楚澜的袖袍,章青酒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坐下。
压下心底的遗憾,章青酒在心中告诫自己,下次可不能够再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得快准狠,一击即中,让他彻底无法反抗才行。
到底,目的没有达成,章青酒还是有些委屈,虽然她这委屈自己都不觉得,可楚澜捕捉到了。
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声呼唤,又担心吓着了她,压下因方才接触而升腾起来的躁动,楚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阿酒,好好吃饭。”
“好。”章青酒乖巧点头。
“我们这,不算私会。”楚澜抿了抿唇角,又道。
“嗯?”章青酒愣了一下,他这卷子不是还没有批阅完吗?她这不算是私会算什么?
若是被人知道了,少不得又有人要说她了。
楚澜似看穿了她眸子里的想法,一字一句道,“卷子,已经批阅完了。”
“批完了?”章青酒这一下是彻底地愣住了,“不是说要最少三日吗?”
这才第二日……
然而楚澜却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卷子已批阅完,我便不算主考官,你也不再是监考官,你我见面,无需遮掩。”
他本来,也是准备收拾清爽,便回去见她。
离楚澜歇息的寝殿不远处,是其他阅卷官的住所。
此刻,一众考官揉着前所未有酸痛的手腕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一旁放着的晚膳都不愿动,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
累,实在是累。
谁能告诉他们,太子殿下为何要连夜改卷?愣是将这往日四日的工程,给硬生生地给压缩到了两天啊!
难不成,是被什么勾了魂?